春雨油潤,雨聲沙沙。
季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透過帷帳被風掀起的縫隙,看到不遠處被開啟一條縫的視窗,洩入些許光亮。
原來天亮了。
她的手無力地搭在深色的被褥上,手背上的肌膚蒼白如冰雪,又脆弱如琉璃。
醒來後,身體的疼痛跟著甦醒,甚至比之昨晚更甚,並未緩和多少。
季魚默默地忍受著體內熟悉的痛意,怔怔地看著那不知被誰開啟的窗縫,恍惚間明白,昨晚為何會突然入夢。
她又想起夢裡,站在橋上的那道身影,雖未能看清楚他的容顏,卻知自己從夢境裡離開時,對方一直在遙遙凝望著她。
安靜無聲,一如每一次入夢之時。
“少主,您醒了?”
紅綃掀開蟲草鮫紗的帷帳,作為除妖師世家培養出來的頂級護衛,她的五感極為靈敏,在屋內的人醒來時,便察覺到屋裡人些微變化的氣息,知她應該是醒來了。
紅綃一邊服侍她洗漱更衣,一邊問她昨晚歇息得如何。
昨晚在夢裡先是遇到幾個頭顱伸得老長的低階鬼魅,又徒步在幽河邊走了許久,整晚都不得安歇,季魚的精神並不好,神色有些懨懨的。
紅綃察顏觀色,心知她昨兒肯定歇息不好,不免又憂心起來。
難道少主的病情又嚴重了?
直到她轉身去取食盒時,發現那道未關緊的窗縫,紅綃神色一凜,越發擔憂地看向靠坐在那裡的少主。
因春雨綿綿密密,天色灰濛濛的,室內的光線不甚明亮,坐在那裡的女子脆弱、削瘦,籠罩在那無盡的陰影之中,一身晦暗。
正如她的命軌般,晦澀不明,前途難測。
季魚朝她搖了搖頭,只道:“無事。”
紅綃欲言又止,想到如今她們在偃月山莊,到底將嘴裡的話嚥下,沒有多言,服伺她用膳。
“少主,先前有傀侍過來,說偃月山莊的月莊主每日巳時會出現在濤風院,與諸位除妖師見面,與他們商議除妖之事。”紅綃說道,“您的身子若是無礙,便也過去一趟。”
季魚安靜地聽著,嗯了一聲。
用過早膳後,時間已經不早。
季魚帶著紅綃走出客院。
剛出客院,便見旁邊的院子有人出來。
是許家的弟子,為首的正是許修珏。
“季師妹。”許修珏上前,看到她比昨日更蒼白的臉色,關切地問,“昨兒歇息得可好?”
季魚點頭,“多謝許師兄關心,一切皆好。”
許修珏自是不信,作為除妖師,很清楚現在偃月山莊的情況,昨晚雖然未發生什麼事,卻也不算太平,根本無法安然入睡,甚至入睡後,會在睡夢之中經歷些難纏詭惡的妖邪。
幸好被派來的都是家族中的精英弟子,並未慌了手腳,很快便從夢中掙脫。
許修珏心知季魚作為季家的少主,身上肯定有保命之物,不懼入夢的妖邪,但在夢境中經歷那些,會對人的身體和精氣有所損害,身強體壯的人倒不懼,她的身子素來羸弱,只怕會受到影響。
今兒一看,果然如此。
兩人寒暄幾句後,便朝濤風院而去。
已有傀侍候在客院這邊,得知客人們要去濤風院,便給他們帶路。
傀侍其實是一種傀儡,很多除妖師喜歡用傀侍來打理自己的起居,畢竟傀儡是死物,沒有自我意識,不會輕易背刺主人。
當然,傀侍只能聽從一些簡單的命令,到底不如人類靈活,伺候得用心。
只是除妖師的秘密太多,無法與旁人太過親近,用傀侍來服侍再好不過。
白日裡的偃月山莊同樣很安靜,正是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