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姜梅被關萍領著,回了她和田芯兩人的小寢室。王勃向兩人道了晚安後也上了床。但躺在床上的他卻毫無睡意。前不久和姜梅相遇的場景再次彷彿電影回放一般從他的腦海栩栩如生的閃過,最後定格在那根七八米長的尼龍繩上。王勃立刻打了一個寒顫,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再次像濃霧一般將他死死的包圍。被窩舒適而溫暖,但此時的他卻感受不到絲毫的暖意。他本能的如同一條狗一樣的抱著膀子,蜷縮成一團,時不時的顫抖一下。
他想:
如果他今天晚上沒有對關萍的話起疑;
如果他起了疑,但卻沒有“多此一舉”的回撥;
如果回撥後那胖大姐不是一個嘴硬心軟的熱心腸,對他回撥過去的電話也懶得理會;
如果自己沒鬼使神差的去問姜梅的車票;
或者如果問了車票,自己也沒功夫去深究;
如果……
太多的如果在王勃的心頭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每一個如果冒出來,他心頭的寒意都會加深一重。他十分的清楚,所有的如果,哪怕有一個出現了偏差,那個年輕的,溫柔的,火熱的,總是對他笑臉相待的女人,此時此刻,怕已經是香消玉損。變成了一具沒有溫度,沒有熱量,面容可怖的屍骸了吧?
如此一想。恐怖和後怕再次化成一面滔天巨浪朝他打來,將他攫住,讓他不受控制的發出陣陣顫抖。
你何以會走到這步田地呢?黑暗中,王勃無聲無息的流淚,悲哀而又後怕。
他開始將自己想象成姜梅,帶入姜梅的角色進行思考。
是了,曾經的她。為了張小軍,不惜對自己的父親以死相逼,一意孤行的遠嫁他鄉。結果五年後。卻鬧得一無所有,人財兩空。當初她下山的時候走得是那麼的毅然決然,那麼的我心無悔,現在卻成了一條喪家犬。一條可憐蟲。難道現在還能拍拍屁股,灰溜溜的回去?可她的戶口都遷到了藍回鎮,田也在這裡,哪裡還能夠回得去啊!嫁出去的女,猶如潑出去的水,回不去了呀!
不能回龍居,那張家還能呆嗎?儘管張家那裡還有她的一間落腳之地,但離了婚的她怎麼可能繼續和張小軍兩娘母生活在一起?
老家回不去了。張小軍那裡也無法呆,她在藍回鎮也沒什麼朋友可以投靠。即便有,按照她的外柔內剛的個性,怕也不想寄人籬下,被人家可憐和嘲笑。她是真正的無家可歸,比自己當初還要難過。自己當初在雙慶,好歹還有一套房子,離山窮水盡還早得很。就那樣,重重打擊之下,自己都對那個世界生無可戀,不想苟活下去。更何況此時的姜梅,是真正的走投無路,山窮水盡。而她的性情,又是那麼的剛烈。既然美好的東西已然逐一失去且永不可得,這世界對她而言也無路可走,沒有容她之地,那麼結束自己的生命,去另外一個世界,又何妨呢?
作為過來人,並且是親手放棄過自己生命的過來人,對於姜梅的處境以及她的選擇,他多少是能夠理解的,但唯其理解,他才感到無比的悲哀,萬分的難過。在洞悉了姜梅的想法後,他就一直被一種無可名狀,無處發洩,也無法向誰訴說的情緒所包圍和控制。他彷彿回到了三個月前,看見了那個同樣準備結束生命的自己,也是那麼從容,那麼的生無可戀,那麼的毅然決然。對王勃來說,前世的很多東西都是他不想去回首的。在他的腦海中,有一處思維的禁地,這片禁地,起於他母親的死,止於他自己的亡。重生後,王勃一直被巨大的喜悅和無比的幸運所環繞,每天的他,所見所聞的,大多都是歡歌笑語。他也以實際的行動,向前世的那個陰鬱,自閉,被人間的冷漠與殘酷不斷毀損,最終走向絕望的自己努力的脫離關係,劃清界限,說著再見。然而,姜梅隨身攜帶的那條嶄新的,小拇指粗細的尼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