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白道:“你要不要聽故事?”
蕭子白嘻嘻一笑:“不要。”
氣得唐臨用指節狠敲他一記。
他二人因為是偽裝作凡人,今日便慣例在客棧用了些早點、連了下契約就平平常常地出了門。對外的藉口是家裡在做生意想尋個商鋪,實際上卻是在城中搜尋些線索——反正住著也是住著,與其整日裡憋在房中不出門,倒還不如出去走動檢視一番的好。
因為平日裡出門是尋常事,今天出門前便也沒刻意打聽什麼,沒注意今天是採花節。要知道採花節正是少年男女們尋朋問友的時候,平日裡無暇他顧的少年少女們在這一天裡打扮一新,少年們單隻獨個,少女們三五成群,擲花示愛,插柳傳情,街頭上滿是柔柔眼波,柳梢下藏著風月春色。
在這一天裡,越是容貌過人的少年男女,越會被人名正言順地圍觀,給扔得滿身是花也純屬正常。到了一天的結尾、黃昏日落之際,還會有大如碗盞的蝴蝶飛來,停在被選中的幾個少年少女頭上,這幾個人便會被稱作花神,能有機會與狐仙蝶神一晤。
蕭子白唐臨二人都是容貌出眾的,此時此刻二人相伴而行,一個唇角含笑斐然君子,一個長眉微挑容色絕豔,行到街上沒走幾步,不知不覺便有許多少女圍來,輕聲議論著二人的容貌來歷,又嬉笑著往兩人身上扔花兒,其中甚至夾雜著幾枝屬於少年的柳條。
“美哉!少年郎!綠竹青青,不及君也。豈不如君?洵頎且長。
美哉!少年郎!桃花爍爍,不及君也。豈不如君?洵美且昌。
美哉!少年郎!瓊玉振振,不及君也。豈不如君?洵德且仁。”
她們一邊唱著歌兒,一邊團團將二人圍住,個個清目流盼,花枝招展。
蕭子白哪裡見過這番陣仗,那些少年少女們的議論都被他清清楚楚聽在耳裡,面對這些傳情的花枝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站在原地很有些不知所措。被砸花枝更多的唐臨自己沒覺得如何,看見蕭子白的模樣倒是不滿起來,伸手展袖替他擋住了那些花,二話不說拉了蕭子白直接往偏僻小巷走去。
他身法靈活,腳下只三轉兩轉,輕輕鬆鬆便從人堆中央擠了出去,只留下身後一地幽怨的目光,薄嗔著他的不解風情。唐臨抿著唇在角落裡站定,先拂去蕭子白衣上發上殘存的花枝翠葉,再轉頭去拍自己身上的,蕭子白被他拍了兩下反應過來,也伸手來替他拍。
唐臨說了聲“不用”,自家拍衣服時卻和蕭子白的手挨蹭了幾回。他有些臉熱,便袖起手來任由蕭子白在自己的衣服上拍打,抬頭來忽然見蕭子白髮間還綴著片漏網的花瓣,伸手就想要拂去,卻不想蕭子白恰在此時直身,他手指輕輕一拂,正拂過蕭子白的唇瓣。
唐臨的手僵硬住了。
蕭子白卻沒有。
他轉過頭,定定地看著唐臨,他的眼睛那樣亮,好像整個世界的光輝都盛在了他的眸子裡。唐臨被這雙亮亮的眼睛看著,一瞬間突然發現蕭子白竟是離他這樣近,近得呼吸聲都能彼此相聞。
數尺之外的喧囂街道彷彿與他們隔成了兩個世界。
唐臨的耳邊這樣安靜,靜得能聽清蕭子白輕柔又綿長的呼吸,他身上染著的冰雪氣息輕撫過唐臨的鼻端耳際,唐臨在心裡拼命地叫喊著,催促著自己說些什麼打破這曖昧的氣氛,可是他這幾十年來的人生經歷此時此刻完全不能幫到他: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該怎麼說話。
有風自街邊吹過,薄薄的花瓣紛飛而起,唐臨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卻感到自己的舌頭已經完全變成了石塊。
蕭子白的眼睛依舊那樣亮,他伸出手,捧住唐臨的臉頰,緩緩地湊了過來。
時間便彷彿在霎那間停頓了,又彷彿已經輾轉流過了千年。
唐臨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