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衛卻還是搖頭,沒好氣地說道:「你當主子缺衣裳不成?若是別的也就算了,偏你洗壞的是這件!」
顧攸寧看了一會,覺得這個護衛有些大題小做了,姬朝宗雖說如今性子變了許多,但對待身邊人還是很大方的,不過一件衣裳,何至於為難旁人?
「怎麼回事?」她索性提步走了進去。
那護衛一見到她,臉色一變,忙拱手朝她問安,「顧娘子。」
婆子雖然以前沒見過她,但見護衛待她這般客氣,自然跟著向她請安。
顧攸寧抬手讓他們起來,又看著那洗衣盆裡的衣裳,和護衛說道:「不過是件衣裳,壞了便壞了,回頭我給他再做一身便是,沒必要為難這個老人家。」
「顧娘子……」
護衛一臉為難,「真不是我為難她,實在是這件衣裳不一樣,昨日杜護衛還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小心些。」
到底是什麼衣裳?
顧攸寧蹙了眉,走近一瞧,發覺那衣裳竟有些眼熟。
月白色,竹葉紋……
這……
這不是她去年給姬朝宗做的那身衣裳嗎?!
護衛站在她身後,沒看到她眼中的驚訝,仍低聲和她解釋著,「屬下也不知道這衣裳是誰送的,只是主子每回出門都要帶著它,有回底下人沒輕沒重不小心洗破了一處地方,主子大發雷霆,後來自己修補好也不肯扔,照舊穿在身上。」
顧攸寧順著那護衛的話看過去,果然瞧見其中有隻袖子上有縫補的痕跡,能看出縫補人的手藝不精,那針線七拐八扭的,看著就像只蜈蚣似的。
十分破壞衣裳原本的美感。
「……怎麼不找其他人繡?」顧攸寧的目光就跟呆滯了一般,定定看著那隻袖子,好一會才啞著嗓子扯出這句話。
護衛嘆道:「那會屬下也問過,可主子什麼話也沒說,仍低著頭自己縫補,他那雙手從前只拿過寶劍,握過硃筆,何時捏起過繡花針?那會不知道戳了多少下手指,戳得血都流出來了也沒管。」
……
往姬朝宗屋子走的路上,顧攸寧腦子裡還是護衛的那句「主子那雙手從前只握過硃筆拿過寶劍,何時捏起過繡花針?」
是啊……
那個男人從小矜貴,別說做針線了,只怕從前連這些東西都沒看見過。
-「後來屬下想了想,恐怕這衣裳是主子看重的人送的,所以寧可自己費盡心思繡也不肯假借別人的手。」
這會雨過天晴,早間殘留的水汽早就消散了,長廊外的園子經了這場雨反倒越發鮮活了,迎風舒展著,滿處皆鮮活,唯獨顧攸寧的心就像是被人紮了一把刀子似的,堵得慌也悶得慌,就連眼眶也澀澀的。
這衣裳是她給姬朝宗繡的。
從秋日繡到冬日,直到離開的時候才繡好,是他喜歡的顏色和花紋,可她卻沒能親自交到他的手上。
其實她送給姬朝宗的禮物真的不多,一隻荷包、一件中衣。
那荷包,他從前最愛戴在身上,如今卻不見蹤影,她也只當他是扔了,顧攸寧又想到先前離開時,她問護衛,「你可見過一隻藏藍色繡著鳳凰的荷包?」
那護衛明顯愣了一下。
本以為他是沒見過,心下正不知是什麼情緒,卻聽那人說道:「自然見過,主子格外鍾愛這隻荷包,從前日日都要戴在身上,就是近來不知道為什麼,不見他戴。」
……
看著近在咫尺的屋子,能聽到裡頭傳來杜仲和福福的聲音,顧攸寧停下步子,閉上眼睛,感受著四面八方的風,身還未冷,心卻已經開始發顫,在她的記憶中,姬朝宗一貫是驕傲的,無論是出身還是官職,他都是年輕一輩最出類拔萃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