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很快,我們村的人,不到一年就死了一半,包括我的爺爺和爹爹……”
“你娘呢?”
“在捉我們村男丁的時候,村裡的女人就全都被殺死了……其實,像我這麼大的,大部分也被殺了的。我沒有被殺,卻被捉了來。我也不知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我沉默了一會兒。剛才背起少年之前,我看到他的眼神,那是不應出現在這個年齡的複雜眼神。那眼神中,有頑強和忍耐,有戰勝一切的勇氣,有規避風險的精明,有對世界的憎恨,有對未來的迷茫,有對人為何生在世間的不解。當我背起他的那一刻,有一種宿命的感覺。我感覺他的命運完全沒有確定的方向。他的將來會去往何處,全然沒有定數。
“那些人……殺死傷者,為什麼還要把他們這樣肢解成小塊?”我不曉得這樣的問題,能不能從孩子口中得到答案。
沒想到少年什麼都知道。
他冷冷地說道:“因為地下有這樣的傳說。古時候。干將莫邪是跳進鑄劍爐裡。才得了舉世無雙的寶劍,就是因為劍中鑄進了人的血肉生魂。所以,他們把殺死的人。全都填進爐裡去鑄造兵器了,據說這樣鑄成的兵器,有鬼兵相助,誰購得了,可保成就大業。但是這裡的鑄造爐各種各樣,有些很精巧,屍體是根本填不進去的,所以他們專門闢了個場所,用來肢解我們的屍首,就是姐姐剛才看到的那個地方了。我今天做工時不慎被墜石砸斷了小腿,如果你們晚來一步,大概我也要被鑄成兵器了。”
我越聽越怒,這真是一群喪心病狂的人,有一種衝動,真想衝回去把他們給剷平了。
就在這時,我揹著少年攀上了豎井,到了地面,初夏的暖陽慵懶地把光芒灑落在我們身上。
少年輕輕地“啊”了一聲。
我放他下來,扶他在旁邊的山石上坐了,卻發現少年眯著眼睛,不知怎的竟淚流滿面。
“你怎麼了?”我驚訝地問他。
這個少年是個堅韌倔強的孩子,剛才生死關頭,未見他流過一滴淚,任平生為他斷骨復位,也未見他流過一滴淚。可是這一刻,他的眼淚竟然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恣意地流淌。
“我,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太陽的光了,從來沒有感覺太陽有這麼好過……”
只有這一句話,迴歸了他自己的年齡,讓我心中一陣酸澀。我向他伸開雙手,少年猶豫了一下,忽然猛地撲進我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滴下來,滴落在他亂蓬蓬的髮間。
因為就在那一刻,當他抽噎著說,從來沒有感覺太陽這麼好的時候,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影子,那個影子向著太陽張開雙臂,彷彿想要抓住天地之間虛無飄渺的溫暖和自由。
“很艱難吧……這些年……”
我在問懷中的少年,卻又不清楚自己想要詢問的到底是誰。我感覺這一瞬,我明白了許多事情,這些事情,過去的艱難歲月,似乎已經不需要言語來釋明。他的疼痛,他的迷惑,他的冷漠與憎恨,他的無情與殘暴,他的許許多多。
“嗯,好難過!真的好難過……不知道會不會有盡頭,可是又不甘心去死。總想著,再忍耐一些,會不會盼到自由的那一天。有時候覺得或許老天爺明天就會顯靈的,有時候又覺得,或許老天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吧……”
我擁抱著他,輕輕地安撫著他,心裡卻想起了在刑警隊裡審訊犯下殺人重罪的少年的事情。
那個男孩還沒有成年,但卻已經是劣跡斑斑。從很小的年齡,就開始抽菸,喝酒,結交壞朋友,偷盜,騙人,直到最後搶劫,殺人。
也許從這些事情看,很輕易就可以判定,這是一株毒草,人見人憎,恨不得拔之而後快。可是他是未成年人,對於未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