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撒謊,他真的只想要擁抱,有一種哀哀的調調,他總得找個樹梢,有一條命從此從他的生命裡被抽掉,他總得握誰的手,聽誰的心跳,讓他知道,他還活著,一切都會變好。可這個時候,他居然不想那個女人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許他早知道,當他痛的時候,那個女人感受不到,那個女人不是他的依靠。
她不是他的依靠,他的痛她從來感受不到,天嬌點著頭,對著牆,默默唸叨,手指在肚子是上划著十字,嘴唇被咬得出血,熟悉的感覺。她抓著電話,可電話都成了啞巴,胃正反著酸水。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她終於開始反胃了。那孩子快七個月了,她熬得只剩下骨頭和肚子,這是生命和生命的乾熬,看誰撐得過天亮。尊嚴,倔強,驕傲,在生死麵前無關緊要。他難過時不是她陪在他身旁,每一個字都在她的腦中被放大,然後被整個貼在牆上,一塊小石頭,牆便一下子倒掉,只有那些字彼此拉扯著,黏黏的,裂了縫的,不肯死掉。
她終於睡著了。雖然不穩,卻很難得了。
身邊的人收了所有報紙,關了電腦,電視,讓她好好睡覺,遮蔽了她手機上除了他的所有訊號,外面的世界塵土甚囂,讓她知道了不好。很讓人心動的照片,很像樣的舊情復燃,她像是唯一多餘的角色,也不過幾天,許多人陪她一起數著,快了,快了。
沒有理由,他拿起手機,差一個數字的時候,放了手。那女人忽然變得陌生,怎麼變得像從未有過。為了什麼他和她在一起。那麼多天,他和她都做了什麼,她是唯一一個不溫暖的,甚至給不了他什麼。當初有人說不是奇蹟就是災難,他當時沒感覺,如今沈女士死了,他隔著沈女士的魂終於瞭解了。當初的他記憶深刻,如今的他卻多了幾分疑惑,她是他的什麼,她身上沒有任何一點她喜歡的顏色。沈女士死了,他和那個現在想來搞不清是誰的女人的孩子快生了,他才想起最初該弄明白的問題,遲了,生命是不等人的,誰都沒有後悔的資格。
她等得五臟俱焚,才過了兩個小時,她站在視窗,雙腿打顫,也只有在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她才能對一對天。牆外依然有很多記者舉著相機亂拍,她也見怪不怪了。他的孩子,無論和誰生的,總是值得期待的。她的眼睛沿著牆掃過去,看見保安把他們趕走,他們轉身的時候,背後上寫著那個男人不值得,她習慣性地笑笑,轉身坐下。
他問他們,外面怎麼了,她有權利知道孩子的爸爸在做什麼。他們剪掉了照片,那報紙給她看,
“謝謝你,這個時候陪著我”
報道很詳細,語言很犀利,內容很具體。
最幸福的是懷孕的女人,最最幸福的是守著懷孕女人的男人,他和她都不懂得。她看完報紙,一下子心明眼亮,吃了晚飯,看夕陽。
她第一次專注於夕陽的美,火紅火紅的,很純粹。歸於退去的結局,可以演繹的這麼大氣,那片最後的迷離,分崩離析,卻神形兼具。她坐在搖椅上,搖睡腹中的寶寶,自己也敞開心扉,讓霞光包圍。夕陽在遠方跳躍,她想起紅玫瑰,他從未送她紅玫瑰。她端起身邊的紅酒,很對味,眯起眼睛,笑得很美。晚霞也有幾分醉,明明的,亮亮的,有些瑣碎,顏色很濃,血紅成堆。搖著搖著,終於睡了。
她睡醒的時候,月亮已經很圓很圓。她像轉了一圈,睜開眼,搖椅已經不再晃了。風打著褲腿轉圈,裡裡外外,酒杯倒在手邊。剛剛的熱鬧消失殆盡。她揉揉臉,讓自己清醒一點,直起身,搖椅吱吱響。她把著護欄,風有點涼,卻很討人喜歡,頭髮很輕飄渙散。她伸出手指接著沒有名字的誰的張狂,肚子的重量消失不見。她覺得全身的血都在倒向,手腳很熱,很久沒有的自由和遊蕩。腦筋忽然很靈光,冒著很多氣泡。曾經的傷口都變得油亮油亮,起起伏伏的熙熙攘攘。她像上了紅妝,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