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市到洄水鎮, 動車要四個半小時。林以檸到的時候接近傍晚, 桂溪巷的路口, 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已經支起了糖水攤,一群的小孩子圍過來, 你一言我一語, 嘰嘰喳喳。
林以檸走上前, 看著熱鍋裡浮起的軟白小湯圓,唇角漾起了笑, 「我也要一碗, 多桂花糖。」
老婆婆笑眯眯地點頭, 「好, 兩元錢。」
林以檸付了兩元紙幣, 端著小小的一碗桂花酒釀湯圓,湯圓裡裹了丁點的黑芝麻,輕輕一咬,芝麻的醇香便混進了桂花酒釀的香甜中,溢滿整個口腔。
整天舟車勞頓的疲累,在這一刻,好像被徹底治癒了。
一碗湯圓,林以檸邊走邊吃,等走到外婆家門口的時候,剛好吃完。
有鄰居婆婆看到她,還定睛瞧了兩眼,「是小檸檸啊。」
「阿婆。」林以檸笑盈盈點頭。
院門已經有些老舊,輕輕一扶便會發出「咯吱」一聲,林以檸邁過門檻,紫藤花架下的粗陶水缸裡,兩尾錦鯉還在追逐嬉鬧。
「是誰啊?」年邁的聲音響起,頭髮銀白的老人掀起門簾。
「外婆,是我。」
老人家站在屋門口,有些愣神,「囡囡?」
「嗯。」林以檸展顏,唇角的小梨渦若隱若現。
回到這裡,林以檸才終於覺得心裡踏實。原來人受了委屈,真的最想回家。
正好到了晚飯的時間,外婆說要再去炒兩個菜,林以檸卻不肯,拉著外婆坐下,「就我們祖孫倆,兩個菜足夠啦。」
「你看你,怎麼瞧著好像又瘦了呢。」
「瘦了嗎?我最近正好減肥。」
「胡說,我們囡囡一點也不胖,不需要減。」
林以檸彎起眼。
外婆最疼她,從來都護短。
外婆沒什麼文化,和她聊不上學習的事情,只問她在京市住得是不是習慣,吃得好不好,過年的時候她託齊衍寄的東西有沒有收到。
林以檸一一耐心答著。
吃晚飯,林以檸主動承擔起收拾碗筷的工作,外婆跟在她身邊幫忙,又擔心她毛手毛腳做不好。
「這個放這裡。」
「這個還沒擦。」
一來二去,外婆乾脆從林以檸手裡攬過活,「你去歇著,外婆自己來。」
林以檸沒走開,就站在邊上用布子擦著碗,猶豫了半晌,才開口。
「媽媽她……最近回來過嗎?」
整整三個月,梁琴說到做到,一次都沒有聯絡過她。
包括她打過去的電話,都一次次被拒接。
外婆洗碗的動作頓了下,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去廣州培訓了,沒個半年六個月,回不來。」
「哦。」
祖孫倆閒聊到快要九點,林以檸讓外婆先去休息,自己坐在紫藤花架下乘涼。恰逢農曆十五,明月如盤,皎皎月光映著方寸小院。
林以檸拎了整整一晚的唇角才一點一點平了下來。
她怔怔看著天上的月亮,抬手去按眼角時,卻發現指腹一片晶瑩。
明明吃到了最喜歡的桂花酒釀湯圓,明明回了家見到了最親的外婆,可為什麼……還是好想哭。
彼時,京市。
宿醉的晏析被一直振動的電話吵醒,遮光窗簾掩了城市的燈火,房間裡黑黢黢的。
晏析伸手,從床頭摸過手機,是胡楊打來的電話。
「餵。」他開口,聲音又澀又啞。
「析哥,看微信,晏槐那個王八蛋,居然欺負以檸!」
晏析弓著背坐在床上,手指按著太陽穴,聽到胡楊暴躁的一句話,整個人都微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