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什麼?他問我。
櫻桃。我羞恥地回答。
櫻桃??????江炭喃喃說,臉上顯露出迷人而憂傷的神情,連我這個女人都要心動,但我以萬惡小說家本性,強自鎮定,問他說:你今天什麼時候去發掘現場?
六點,江炭一臉索然無味地回答。
那麼晚才去?我白眼。
早了也挖不出什麼新鮮東西。好好吃一頓再去。他說。
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要打電話給我哦。我尤不死心,做垂死掙扎。
好的。他隨口答道,神遊兩萬裡,拿過一截南瓜,撿起冷凍豬大腸,走了。走兩步,又想起什麼,回頭說:櫻桃罐頭在你左手邊第二個櫃檯裡。
我順著他的話去找,果真見四季牌櫻桃罐頭佔領大半個食品櫃檯如同電視廣告攝影棚,拿過一罐,付賬,看見鍾亮小男孩終於出現在我身前,推一大車零食讓我以為他要去逃荒。把櫻桃罐頭丟進他購物車算是完成任務。
誰知鍾亮不依不饒,嬉皮笑臉地說,師姐,你再給老師打個電話,說是你買了罐頭,不然他還是要罵我。
送佛上西天,我有氣無力撥通老師電話,響一聲,他就接起來,向我說,你買櫻桃罐頭了嗎?
買了。我簡直哭笑不得。
就這樣?他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不滿。
是啊。我百無聊賴,答。
明天再買。他居然說。
我懷疑我聽錯了,問他說:你說什麼?
明天再買櫻桃。他堅定地說。
買你個頭!我徹底憤怒了,摔電話,不顧鍾亮悽喚,揚長而去。
蒼天!我雖然上無老下無小但好歹也需一日三餐,衣裙書碟古玩字畫若干,當我閒得沒事幹嗎!
想著,給江炭打電話,心想這次一哭二鬧三上吊,一定要讓他明天帶我去現場,找出一打蛛絲馬跡捕風捉影,寫動情小說一篇賺盡眼淚與金錢——點電話關機,這個人!
當晚電視上我倒看見了江炭,市臺給千里獸發掘做了一個專題節目,江炭當鏡,俊美如董賢,他帶鏡頭去看一頭幼獸,獸骨扭曲成一團,上面依稀有衣物肌肉在——江炭說,這頭幼獸是今天下午才發現的,儲存得很好,而且是自殺而亡。
記者問:為什麼會自殺呢?
江炭一笑,笑而傾城,半永安市的人屏住呼吸,聽得這小不正經說:可能是個天才兒童,少年憂鬱——我幾乎砸電視。
但就這樣,半夜居然被我硬生生想到小說一篇,說是千里獸能知千年事,故而一出生就知自己命運,因此,一批年幼的千里獸集體自殺,以至滅絕,中途穿插兩頭千里獸忘年戀的故事——報紙小說家切記:愛情故事不可少——當然漏洞百出,但寫小說不求甚解,我安慰自己。
第二天匆匆交稿,由於愛情故事寫得盡落俗套因而煽情動人,順利過關。我編輯讚我,你寫那頭成年獸愛上小獸的時候真是感情細膩,最後小獸自殺,雄獸絕食而亡,催人淚下。
我笑。掛電話,抱自己身體在陽臺上曬秋天裡氣數將盡的太陽,想到我師若看見這篇狗屎小說,定會心痛數日,於是痛快淋漓,一再微笑。
初見他時,我是一個桀驁孤僻的少女,不同陌生人說話,只固執考入動物學,要學獸的故事,頭日上課,他穿黑毛衣,吃口香糖,高鼻樑架黑框眼鏡,走上講臺,看臺下半晌,說:把你們以前知道的都忘了,我是來拯救你們的。
眾人鬨笑,我也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