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的燥氣澆滅了不少。他長出一口氣,在椅子上坐下來,歇了半晌,方低聲道:“我今日才知,原來她投進去的還不止那點。”
原來塗氏管不住嘴,把這事兒告訴了塗家,問孃家人想不想一起發財。誰人不想發財?塗家當然也想跟著投錢,但沒錢,沒錢怎麼辦?自是和塗氏這個剛暴富起來,又能夠當家作主的人借。塗氏從前沒錢之時尚且肯給,何論現在?自是允了。
若是賺了錢還好說,她在分紅時便可以扣除,但現在錢盡數打了水漂,怎麼叫人還錢?塗家用來維繫生計的地還是當年陸緘千方百計省下零花錢,借了林謹容的東風買賣香藥糧食賺錢贖回來的,總不能這時候叫他們賣了地來還錢吧?且按塗家的習慣,不哭著鬧著問她要錢就算好的。
若是個想得開的人,也就忍了。但塗氏就是個想不開的,她怎麼想怎麼吃虧,怎麼想怎麼肉疼,怨怪二房的同時,還把希望放在大房身上,希望大房能夠想法子找回點來。但她不敢惹陸建新和陸建中,那就只能找陸緘哭鬧,只能找陸建立抱怨。
林謹容大致理清事情經過,同情地看著陸緘,故意道:“三嬸孃呢,真的是心善,對孃家人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陸緘沉默片刻,淡淡地道:“我當初幫他們贖地的時候說過,我是最後一次幫他們。無底洞是怎麼都填不滿的。她既然執意不聽我勸,又是自願拿錢出來幫人,就該有折本的準備。來找我鬧騰,無非是因為覺著我還會如同上次一樣罷了。”塗家人逼塗氏,塗氏又來逼他,原因都是認為對方有錢,且能逼得出來。
林謹容道:“如今六弟不在家,三叔父病著,三嬸孃也沒人指望得上,她心裡大抵認為你是靠得住的,所以才會找你鬧。你順著她些,左右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哄哄她也沒什麼不好。”
“哄不好的。”陸緘不置可否:“她若是上門來看毅郎,或是拉著你哭,你都讓她來找我,你說你管不了,什麼都不知道。不要許諾,更別給她東西,她還沒到活不下去那個地步。”他最清楚塗氏最想聽什麼,只要他告訴塗氏,不管賠了多少,他補貼她,保證塗氏立刻就不鬧了。但這話他永遠都不會說的,有些人,手裡就不能有餘財,不然反倒是負擔。
林謹容笑笑,不回答,不評價。塗氏最多敢當著她的面流幾滴淚,拉著她哭鬧什麼的可不敢。
她不多話,陸緘反倒更想與她說:“這些日子我才覺著她明白了些,轉眼又犯糊塗了。三叔父病著,她不但不寬慰他,還只一味哭鬧,是被慣壞了。”
有句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塗氏就這樣,順風順水還好說,一遇挫折就原形畢露。林謹容起身道:“我先讓人擺飯,咱們邊吃邊說。”
轉瞬,晚飯擺好,陸緘把他所知道的細微處說給林謹容聽:“吳襄說他也沒法子,從早期就一直有人盯著梅寶清。他開始只當是和我們這邊一樣入了股的,擔心折本,所以並未放在心上。一直不見船隊回來,那人才不見來了。直到船隊回來,那人才又出現……後來他細細想來,梅寶清大抵是被人算計了,若非是風暴損了那十艘船,貨物越多,罪名越重。當然,梅寶清自己也不乾淨,走私夾帶這條罪名是逃不掉的。”
梅寶清是走私慣犯,且是大販子。但真說起來,除去林家以外,陶、陸、吳三家誰家又幹淨到哪裡去?不都是佔了榷場的便宜?林謹容撫了撫額頭:“我記得當初在京中時曾和張珊娘提起過梅寶清此人,張珊娘說是錢多了會咬手。”
陸緘沉思片刻,道:“現在就看他從前佈下的那些人脈起不起作用了。我記得他有個親妹子是送進王府的,還有正式的封號位分。”頓了頓,低聲道:“不是福就是禍!”說到這裡,還有些緊張了:“若是禍,人家一定要弄他和他上頭的人,可能會牽扯很廣。”說不定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