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服,一路向大夥兒行禮以表謝意。庾立生前重禮,她便依著該姊妹替兄長服喪的禮制,著了一身大功素服,道旁肅立的民眾一望便知她是庾長史的親妹,也便因終有人替他送喪服素而鬆了口氣。
人群中有婦人低嗚起來,頻頻舉袖拭淚,一名里正擠到人群前頭,高聲道:“倘不是為了鄉親少受荼毒,薛家謀亂之初,庾長史同庾夫人便該遠走,皆因咱們拖累了庾長史……”
有人忍不住高撥出聲,接二連三的唱送聲漸次響起,直至連成一片齊截的高呼,“庾長史好走。”
穆清跪坐在棺木邊,忍不住又滑下兩行清淚來,她一手搭在棺木蓋上。輕輕地拍撫了兩下,“阿兄,你可聽見了?你可聽見了?”
言罷她朝著民眾端端一拜,竭力把穩住帶著哭音的嗓子,朗聲道:“家兄秉承父訓,萬事以民為先,心懷大義。如今也算得不負父訓。不負蒼生。兄長遺願,但要魂歸金城,永世以金城為桑梓地。故今日諸位在此並非送他好走,卻是要接他迴歸故里。若能得見眼前形景,兄長亦可含笑瞑目,七娘在此拜謝諸位。自此將兄長託付鄉里……”語畢她已泣不成聲,俯身長拜不起。
萬民簇擁著馬車緩慢地行至一處高門宅府前。穆清眯起眼,冷冰冰地抬頭仰看府宅門楣上粗放的“薛王府”三字,字型豪壯氣勢猶在,門楣卻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大門內匆忙跑出二十來名褐袍僧人。雙掌合十,躬身分站兩列。從內裡端步走出一名大僧,頭上莊正地戴著毗羅帽。身披絳紅法衣,手持四股十二環的錫杖。
杜如晦與穆清二人見狀。一個忙從馬背上躍下,一個自載著棺槨的馬車上下來,一齊雙手合十口中唱禮。
大僧上前口中唸佛躬身還禮,“杜先生辛勞。貧道自接著秦王殿下教旨片時不敢耽擱,現下雖未及改觀,僧眾俱已安妥,法事器用亦俱備,只待杜先生前來主持換匾。”
杜如晦謙恭地一退身,“某乃俗塵中人,究竟不敢在佛前拿大,還望大師體諒一二,勞苦這一遭,主持大事。”
大僧唱過一聲佛號,“貧道便從命了。”說著回身步上大門口的石階,立在高處清了清嗓,向民眾合掌道:“眾人皆知薛氏暴戾,業障滿盈,今大唐秦王殿下慈悲,特命貧道攜眾弟子來此,改薛王府為禪寺,日夜供奉超度為民慘遭薛氏荼毒的庾長史同庾夫人,並萬千與薛氏結下惡因果的亡靈。”
隨著他話落,有弟子拽拉了一把事前纏綁於薛王府牌匾上的粗繩,碩大的描金木牌匾在大僧身後轟然落下,揚起一片經年的積塵。聚於府第前的民眾瞬時喧騰,撫掌叫好不斷。另一塊牌匾在鼎沸的人聲中徐徐升起,烏木的牌匾,上頭秦王親書的泥金大字:莊嚴禪寺。
穆清心頭一陣平實,暗暗長吁。從長安大興宮承乾殿加急送來的書信中來看,這改薛府為禪寺,永久供奉庾立夫婦的主意,實則出自長孫氏,一來葉納於薛王府內殞命,屍骨無存,若要同庾立合葬,倒是不好辦了,至多立個衣冠冢,於情終究不十分妥當,不若同在寺內供奉,便也罷了。二來,出長安前,為著李世民要穆清領路一事,長孫氏曾以英華為挾,同穆清不動神色地撕扯過臉皮,這一來,也算得是有意示好,揭過這一樁。
穆清到底不是油鹽不進之人,倘或許了旁的好處,諸如高官厚祿,財物賞賜之類,她倒未必肯受領,惟獨這立寺供奉,料定了她斷不會推拒了。
她仰視著寶光閃耀的“莊嚴禪寺”四個大字,心底漫過幾許無奈,如今的長孫氏已今非昔比,輕易便能將她拿捏住,近來都不曾失手,愈發地會耍弄牽制調和之術,當真是二郎的賢助,舍了她去竟也無旁的人堪配了。
停棺,落葬,一應儀式,穆清皆要親力親為,杜如晦幾次見她疲於應對,又因哀傷鬱結,熬白了臉色,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