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屋中去。
阿柳已在屋內哭成一團,阿月自十一二歲跟隨了穆清,至今也有七年之久,如今要入那不得見人的去處,此生或再見不著面,阿柳是個實心眼的,熬持不住,嗚嗚幽幽,直泣得接不上氣來,惹得阿月淚珠連線似的往下掉。
穆清瞧著心裡亦是酸脹潮溼,只因尚有些話要交付予她,又怕使者等得不耐煩,只得硬起心腸道:“莫再哭了,仔細瞘?了眼。有幾句話,你且好好聽我說予你聽。”
阿月捏著絹帕擦拭過眼睛,一抽一頓地點點頭,“娘子只管說,阿月定當銘記。”
“今日這一去,便再不比在家中。你本就天資極高,我自是不擔心你前程,只有三點,你切要牢記,謹慎,隱忍,保命。尤其要記得,性命最是要緊,萬事以保全自身為先。”
阿月一面又淌下眼淚一面點頭,泣不成語。
穆清從懷中捧出木盒,執著銀鑰開啟鎖,翻開盒蓋,木盒中金餅四五十枚,大小不一,穆清將木盒推至她面前,“今日也算是你出閣,原該替你多備辦些,無奈倉促間,只能置下這些,大金餅你自留著,小金餅可作日常打賞之用。”她撥動了幾下木盒裡頭的金餅,嘆道:“興許過不了多久。你便能自己攢下一份體己,遠勝於此,這些便權當我聊表一份心罷,好歹跟著我這些年。”
順手又從盒中取出一張薄紙,“這是你在棲月坊中的身契,現下棲月坊已轉手,我命人將它帶了出來。”說著她拉過阿月的手。令她手掌向上攤開。將身契拍在了她的手掌之上,“交由你親自將它焚燬。”
阿月看了看身契,再看看穆清。猶豫了好半天不動。阿柳燃起一盞燈,遞到她面前的桌案上。
“趕緊著些,莫教使者等急了。”穆清催促道。
阿月一咬牙,抖著手將身契湊到燈火上。火苗舔上薄紙,騰地躥起一團火焰。一兩息的功夫,身契已捲成了一團黑灰,落於地下,四散開來。
穆清笑著執起絹帕。拭去她面上的殘淚,“自此,便再無阿月。只有晉陽宮人郭月娘。”
晉陽宮使者請了杜齊來催請,再是拖延不得。阿月起身向穆清端端下拜,用心全了禮數,方戴上帷帽,披下遮面的皂紗,出宅子登車而去。
穆清滿懷愁緒,立在石階上,蹙起眉頭看著馬車從大門口緩緩駛過,車走了良久,卻回不過神來。
杜如晦從正屋內出來,環住她的肩膀,“阿月走了?”
穆清茫然空洞的眼睛裡,神采漸閃回,仰頭以額頭去夠抵他的下巴,“你前一陣日日往南樓坊去,便是為了能結交於那裴宮監麼?輸了多少緡予他,阿月才得以混入晉陽宮人中?”
“十萬緡。”杜如晦笑說,“接後便要指望著他與阿月了。”
“一名低微宮人,就能逼反唐國公?我卻是不大信的。”穆清回過身,搖晃著頭道。
“自然不能僅憑了她一人之力。不是還有一名虎賁郎將並一名虎牙郎將麼?”
“王威同那高君雅?”穆清不解地皺起眉,“與他們又何干?”
杜如晦垂眸俯視了她片刻,嚴正地向她道:“穆清,此次非同一般,你莫再加橫手。”
穆清更是迷惑不解,睜大眼睛直愣愣地搖頭,“這是何意?我為何要插手?”
“上一回在弘化郡,如何料理了那張長史,你亦是知曉的……”杜如晦負手走回屋內,穆清腳下加了兩步,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了屋,順手虛掩起門,“仍是要效仿著上一次張長史通敵一案麼?”
杜如晦默然點了點頭,遲疑著說:“上一回,原該誅滅滿門,以防有人漏了口,因你支開了他的妻兒,便留了她母子二人活口,好在那婦人是個庸碌的,翻不起甚麼風浪來,又是你有意救下,便未再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