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闆,
勾勾卵。
沒婆娘,
日巖板。
巖板大,
日南瓜。
南瓜圓,
日旱菸。
旱菸長,
日你娘。
最後那兩句,是她們一起唱的,滿河的水面上,盪漾著她們的歌聲:
日你娘、日你娘……
“媽拉個巴子!這些婆娘不好惹!”船老大罵歸罵,並不生氣,曖昧地對舒小節笑笑,不再回頭。
因為一直在趕路,錯過了宿頭,直到下半夜,他們的船來到了一個河灣裡。兩人亂吃了些中午的剩飯,就在船上睡了。
船老大腦袋剛挨著船板,就響起了如雷的酣聲。舒小節心想,這和他常年都在河上漂有關,也和他累了一整天有關。而舒小節是第一次在船上過夜,覺得很是新奇,枕著微漾的碧波,嗅著夾雜了且甜且腥的水草味道的河風,|奇…_…書^_^網|耳裡灌滿了不知名的夜鳥的啁啾,仰著頭,高遠的天空像湛藍色的緞面,星子像童話一樣綴在上面,不停地閃呵閃……畢竟還在猜測家裡到底發生了甚麼事,他沒心情欣賞這美麗的夜景,怎麼也睡不著。
河灣上下三五十里地沒有人煙,岸上的茅草比人還高,密密麻麻地瘋長著,在夜風的吹拂下,搖擺著身子,發出嘁嘁喳喳的聲音,互相交換著甚麼秘密一樣。
下半夜了吧,舒小節迷迷糊糊地正要進入夢鄉,就聽到銅鑼的響聲從遠處傳來。舒小節有些奇怪,這裡前不著村,後不巴店,怎麼會有鑼聲呢?就算有鑼聲,也應該在白天呵,哪家過紅白喜事,都是在白天正大光明地辦酒。他以為是自己要睡不睡,聽恍惚了,也就沒有在意。很快,那鑼聲又響了起來。這回,他不再懷疑自己的耳朵了。因為,鑼聲響過之後,就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人使著洪亮且綿長的聲音叫道:“喜神過境,活人勿近,天高地寬,各走一半——”
不一會兒,他聽到有腳步雜踏的聲音由遠而近了。從腳步聲判斷,不止一人,而那呼喊著讓道的聲音,始終只是一個人的。
他的心裡突然發毛,不會這麼湊巧,遇上趕屍的吧?
小時,聽父親說過,所謂“喜神”,就是“死屍”的諧音。人若客死他鄉,車船不便,路途遙遠,多是由趕屍匠幫人趕回。
他看了看船老大,依舊酣聲轟隆,渾然不覺有“喜神”過路。
他一動不動,側著身子睡在船板上,眼睛悄悄地盯著岸上。
三聲鑼聲過後,一行人撥開厚密的茅草,走了出來。首先出現在他的眼簾的,是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後生,他頭上戴著一頂尖頂細篾斗笠,背上挎著一個粗布包袱,右手提著一盞半明半暗的馬燈,左手用趕屍鞭撥開擋路的野草。舒小節不明白了,在他的記憶中,鄉下的道師、巫師、法師等雖然沒長得有三頭六臂,但要麼黑瘦精幹,要麼面相奇醜,要麼身材怪異,總之,一看就能感覺得到他們與眾不同,而眼前這個趕屍匠,他個子高大,身材結實,眉清目秀的,長得很英俊,莫講跟鬼神打交道,就是耕田砍柴,也跟他沾不上邊,如此堂堂正正的後生家,為何偏偏去趕屍呢?
後生的身後,是五具行走的屍體。那些屍體穿著長袍,雙手伸直,搭在前面的屍體的肩膀上,頭上一律戴著氈帽,臉上一律貼上畫有符咒的裱紙,像門簾一樣, 隨著他們的走動,而微張微合。舒小節聽說過屍體走路並不是“走”,而是像麻雀一樣地跳躍著前進。而今天看到的,卻和傳說中的大不一樣。他們並沒有跳著走,而是和活人一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動。和活人不同的是,活人的走動搭配著雙手的擺動,看起來自然是真實而靈活。而屍體的走動雖然也算是“走”,只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