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聽到年輕人的吆喝聲:
“走啦,上班啦——”
他們故意把聲音拖得很長,說這話的感覺就像是城裡人去上班一樣。
村裡全是叮叮噹噹的聲音,人們對修路表現出了莫大的興趣。因為村子的歷史將在他們手裡被改變。
路難修極了,全是陡峭的山崖,山崖下就是溪流,一不小心就會有摔下深溝去的危險。山石也很堅硬,靠手工完全不能開路,工程進度十分緩慢。最後村長只能向鄉政府申請支援炸藥。炸藥送到後,工程的進度才稍微加快了一些。
自從有了炸藥,村裡人的勁頭更大了。每天上午下午都能聽到這樣的喊聲:
“放炮嘍——放跑嘍——”
這種聲音連綿不絕,在村莊上空久久飄蕩不肯離去。
人們聽到這種喊聲,都要趕緊到安全的地方隱蔽躲藏,因為說不定那些被炸起來的石頭就會從天而降。有那麼好幾次,村子裡殺豬匠家的房子就被飛起來的石頭砸得千瘡百孔,更有一次,殺豬匠的媳婦在餵豬的時候恰好有一塊重約10多斤的石頭飛過來砸在她腳下的豬槽裡,嚇得殺豬匠的媳婦當即扔了潲水桶,大罵起來:
“你們這些狗日的瞎了眼睛呀,對到別個頭上炸!炸死了看你們不負責!”
她的叫罵聲讓放跑的人更加心驚膽戰。但這也不能怪放炮的,修路的地方正處於一峽谷中,而殺豬匠家的房子又在全村地勢最低處,也就是在門前溪流的溝沿上,理所當然的首當其衝。
那天吃完中午飯後,全村人像以前一樣扛著鋤頭、鐵楸上山了。趙金銀那時候對於修路表現出了莫大的熱情和積極性。同去修路的村裡人常常對他打笑道:
“趕快修啊,修好了你家老大就從北京開著車回來接你了。”
趙金銀聽著這些話,只是笑笑。
那天下午修的路特別艱難,石頭不但多、大,而且堅硬異常,人們在三處石頭上鑽了炮眼,每個炮眼間隔約七八米,每個炮眼都鑽了三尺多深,灌足了火藥。三個炮眼都是連發的,點燃導火線,就能同時將三個炮眼引爆。
惟一與往日不同的是,這次三個炮眼並沒有同時爆炸。前兩個都很順利,中間間隔那麼不到一秒的時間爆炸,唯有剩下的第三個炮眼沒有爆炸。
大家都蟄伏在隱蔽的溝邊焦急地等待著第三聲炮響,可是等了足足六七分鐘,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時間在那一刻幾乎凝固了。長時間的等待讓大家確信那是一顆啞炮,也就是說,或者因為導火線或者因為雷管或者因為炸藥等問題不能爆炸。
確定了這一點後,人們便開始從隱蔽處走了出來。趙金銀走得最快,他想上去看個究竟,因為這個炸藥是他灌進去的,他想去看看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就在離炮眼僅有一步之差的時候,“轟隆”一聲巨響,炮眼爆炸了。
人們在那一刻表現出了巨大的驚慌失措。一些從隱蔽處剛走出來的人們紛紛抱頭蹲下,大喊大叫,另一部分人則沒命地奔跑,躲避著從天而降的飛石。
村裡好幾個人親眼看見趙金銀被炸飛的身體。
不等硝煙散盡,有人便大喊:
“不好了!出事了出事了!趙金銀被炸了!”
全村的人都來了。
翁全秀在聽到喊聲後當即暈了過去。幾個同村的婦女忙著替她掐人中好一陣忙活才讓她緩過一口氣來。
趙金銀的身體被掛在一處柏樹枝椏上,滿頭滿臉都是血,手臂都被炸得只剩一點筋連著了。他當場就死過去了。
趙金銀終於還是走了。
可是他走得那麼早啊,他才49歲啊,老天連盡孝的機會都不給他日漸成長的兒子。
在趙金銀去世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