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道舒亶為何盯上陳世儒這案子?我有日和幾個開封府的小吏一道喝酒,才明白此中原委。蔡確有位同年,與舒亶卻是同鄉。陳世儒案發,是蔡渭託了這位同年找舒亶來報仇,當年陳執中曾經羞辱蔡黃裳……”範翔的眼睛一直在蔡京的陳列上面移動,“你說蔡渭怎麼便會被牽連進去呢?這不過是舒亶的苦肉計罷了,做做樣子給馮京看。蔡家送過東西給舒亶那自是不用說,但象牙座鐘都能傳出來,顯見是有意為之——若有人藉此大興文章來彈劾舒亶,便上了他惡當。到時候皇上下旨問蔡渭,有沒有這事。蔡渭一口否定。從此以後,只怕別人再說舒亶什麼壞話,皇上都不會相信了……”
蔡京目不轉瞬地望著範翔,他自然知道範翔現在是石越面前的“新”紅人。但直到這時候,他才知道範翔被石越看重,是有道理的。
“舒亶這點子伎倆……”範翔使勁搖了搖頭,終於不再看蔡京木架上的東西,轉過臉來,望著蔡京,嘆道:“是範公依然猶豫不決。不過,不。。。。。。瞞蔡兄,我倒是挺佩服範公的。捫心自問,這時節還能守正道而不改其志,的確稱得上君子的。”
“那是守小義而失大義。”蔡京卻不以為然。
“何為小義,何為大義,那是很難說的。”範翔笑了笑,卻不與蔡京爭辯,又說道:“不過以我等之智,亦不必勞神分辯。我只知道石公所持的,便是大義,如此足矣。”
“正是。”蔡京言不由衷地附和道。
“既然蔡兄也這麼認為,那麼事情便好辦了。”範翔忽然直視蔡京的眼睛,一面又笑道:“石公之意,範公雖想要守道而亡,我等卻不能坐視正人被難,奸小亂國。範公可以做他的君子,小人不妨便由我輩來當好了。”
蔡京迎著範翔的目光,沒有絲毫躲閃,一面也笑道:“仲麟之意是?”
“蔡兄是個聰明人。”
“茲事體大。”蔡京笑道:“既非石公親口所說,又不曾有石公的親筆……”
他話未說完,範翔已打斷了他:“蔡兄信不過我麼?”他言笑晏晏,但話裡卻是藏針。
蔡京連忙賠笑,口中卻依。。。。。。然有遲疑,“不敢,但……”
“蔡兄,在下有一句忠言相告——人孰不愛身?但兄身處旋渦之中,便是想明哲保身,只怕亦未必能夠!”
蔡京心頭一震,他卻不敢擔這個“罪名”,連忙笑道:“仲麟莫要誤會,我豈是想要明哲保身之人?”
“以兄之智,必不至此。否則以石公知人之明,又怎麼會如此倚重蔡兄呢?”範翔見蔡京神態,又嘻嘻笑道,“石公也是一向誇讚蔡兄有勇有謀,敢於任事的。”
蔡京見他這樣,口中說著“豈敢”,心裡卻不禁苦笑。他並非是想在這個時候與石越撇清關係,改投門戶——他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想法;也不敢心存觀望之念——他當然知道,以他此時的資歷地位,根本沒有資格進行觀望。自從熙寧八年起,蔡京便已經將自己的命運牢牢地綁在了石越身上。即使石越一時並不得志,蔡京也是堅信石越終有一天會重新執掌大權的,也知道惟有追隨石越,才能替自己謀取最大的利益。
但是,他的地位越高,自保之心卻不免越重。熙寧八年的時候,蔡京不過一綠袍小官,在汴京沒有半點背景,也不得人賞識,曾經求見王安石卻被當面羞辱,石。。。。。。越出知杭州,對蔡京來說,正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自然要牢牢抓住,攀上這棵高枝。那個時候為了得到石越的信任,蔡京是什麼事都敢做——“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便當五鼎烹”——蔡京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當年的決然。而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回報,雖然石越沒有推薦他做館閣,但是不到十年的時間,從錢塘尉,到市舶務,到杭州通判,知州,到太府寺丞,升遷速度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