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裡已回來三個月,小格格也已大好了,公主想到當時自己正在氣頭上,也沒問清來龍去脈,之後頗有些疑慮,故召來詢問。
一問才知道,那噶裡甫到江南,身上銀錢就被宵小洗劫一空,當時又急又怕,加之水土不服,竟病倒數日,幸得一戶好心人收留,並延醫問藥直至病癒。臨走時還贈以銀錢,薦以書信,言道,天下父母心,家主必是心急如焚,江南名醫秦如風是其兄長,持書信至,其必會相幫。誰知趕到時,秦如風的藥廬已是一片灰燼,轉回恩人處,駭然發現大門緊閉空無一人,方得知,秦如風已遭滅門之禍,恩人一家受其牽連應是逃往別處。他暗中尋訪冀望能施以援手,一個外鄉人何以做到?滯留了一個月正準備往回趕時,終於發現恩人一家藏身之處。隨後輾轉躲藏,一路遮掩,等回到王府時已過了兩個月了。
噶裡雖說得簡明,這一路逃亡又豈是好受的?公主聽了,點點頭,說:“知恩圖報,是大丈夫所為。他救你於危難,你救其於水火,也算得上是患難之交。罷了!過去之事不必再提,你還是回王府當你的差吧。今兒個叫你來是為了別的事。格格身體不好,想尋個夫子教導,不求德高望重,學富五車的宿儒,但要品格端良,耐心和氣,你有沒有好的人可以薦上來的?
噶裡想了想,回稟道:“回王妃娘娘的話,奴才倒是有個人選,只是身份特殊,怕給王府帶來麻煩。”
“你說的可是你那恩人?”
“正是。我那恩人姓周,據奴才所知也是詩禮傳家,不但周先生好學問,好見識,周夫人也是書香門第,談吐非凡。奴才擔心的是周家遭逢鉅變,會不會——”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雖然是為了主家著想,但讓他以小人之心度恩人之腹畢竟不該。
公主沉吟片刻,說:“他既知來到咱們王府,再大的仇家也要思量幾分,更何況江南離關外何止千里,你們一路又不露行藏,倒不必擔心引來禍患。至於他的忠心,”她頓了頓,“就算是知根知底,也難保不會背主棄義,當年額附重傷一事你也清楚。罷了,他既然能對一陌生人施予援手,想必人品也是好的。”
“娘娘思慮周全,是奴才多想了。”
“既是如此,就聘他進府做小格格的師傅吧,至於那周夫人,也是大家閨秀,也一併搬進來侍候格格吧。”
噶裡應聲行禮告退,自去安排。
次日,那周先生攜夫人前來拜見家主,公主見那先生風度儀表皆是不凡,言語間不卑不亢,揮灑自如,那婦人雖衣裝樸素,卻舉止文秀,靦腆斯文,原本尚有幾分不安的心也漸漸放下。命閤府上下以師禮待之。得知周家夫人琴棋書畫、針織女紅樣樣精通,更是予以教養嬤嬤身份。
王府老管家欲言又止,待眾人散去後,終是開口說道:“王妃娘娘,這不合規矩,哪有請漢人做千金貴女的教養嬤嬤的?更何況是師傅?”
公主冷笑一聲:“連太皇太后和皇上都說滿漢一家,自世祖皇帝起,皇家子孫皆習漢文,讀漢書。當今皇上更是專設了漢師傅,我的霧仁圖雅雖不跟那些皇子皇孫比,卻也是黃金血裔,怎麼就不合規矩了?”
老管家唯唯稱是,此事也就定下了。
稚子
康熙十六年五月,科爾沁草原萬物復甦,到處生機勃勃,土謝圖王府雖處邊塞之地,卻是門第顯赫,前些日子八公主又由原先的固倫公主加封固倫永安長公主,經幾代人的修繕,這一代的親王和公主都喜歡南邊的風格,所以,整個王府外觀粗獷方正,內面卻別有洞天。
小格格兩年前已請師傅教導,在西暖閣的東邊闢了一間書房,兩個寬五尺餘,高近八尺的大書架靠牆矗立,向南開了大玻璃窗,窗下襬了一張烏木大書桌,一個檀香木製的筆架端正的擺在桌的北上方,碧玉雕的筆洗和一方端硯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