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聽得有些糊塗,道:「小郎君做的並無錯啊。」
衛姌輕輕搖了搖頭,「我幫她並不出於純善,今日所為又處處考慮得失,有道是君子貴人而賤己,先人而後己,我卻事事考慮功利為先,是不是太過自私了些」
惠娘伸手將衛姌攬進懷裡,輕輕拍她的背,輕聲道:「沂嬰與小郎君素不相識,並無交情,昨夜能救她已是大善,如何稱得上是自私。小郎君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整日裡戰戰兢兢,顧慮重重。就是要幫別人,也該自己有餘力,如今你事事都已經考慮到,不管結果如何也算問心無愧。再說那沂嬰來歷不知真假,我看她並非是能吃苦受累甘於過苦日子的面相,人各有命,讓她自己選吧。」
衛姌聞著惠娘身上的味道,彷彿回到幼時,心緒漸漸歸於平靜。
惠娘服侍她梳洗。
衛姌一直等著,沂嬰並未來找她。若她對范家身後的人無意,今晚該來尋求庇護。范家要夜裡偷摸進來,也絕不會到衛姌所住的房裡來。一直到她入睡前,沂嬰那邊也毫無動靜,彷彿今夜和往常沒有不同。
惠娘見她還在掛心,給她散了頭髮道:「沂嬰是個伶俐人,又曾是山桑縣縣令愛妾,怎會不懂取捨利害,此刻還沒來,那就是已經想好了。你就安心睡吧,等著范家明日來賠禮。」
衛姌躺下,瞧著青色幔帳出神好一會兒才慢慢睡著。
深宵魅靜,驛舍裡一片靜謐,蔣蟄和幾個侍衛每個時辰輪流換人,休憩時就著外衣睡在旁邊的房間,以便及時應對夜裡可能來的變故。
沂嬰在床上翻來覆去也未曾睡著,各種念頭都跑了出來,一時想著借范家之手要帶她走的人雖是權貴,但極有可能可能是個耄耋老者,或者是有些什麼特殊癖好。她豁然坐直了身體,擔心自己落入不堪境地,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樣的機會難得。如今天下士族都以品級劃分,沂嬰由北至南千里迢迢一路走來,就想在建康搏個富貴。
沂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怯意,是了,帶出來的金銀總有用完的日子,男人不分美醜年紀,只分有沒有權勢富貴。沒有給她挑選的餘地,那便看看她的命到底如何罷。
範府的牛車停在驛舍不遠處的路邊,範琅在車裡緊握著拳,手背冒起青筋,對著外面低聲下了道令。當即從後方跑來八個黑衣蒙面的壯漢。範琅看了看幾人,囑咐道:「把人綁了馬上出來,千萬別誤傷樓上的小郎君。」
幾人應了一聲,很快來到驛舍門前,刀插入門縫頂開門栓,一行人躡手躡腳進入內堂。興許是早就收到了風聲,內堂內僕役也不見一個。幾人很快上樓,避開有侍衛守門的衛姌房間,而是直奔樓梯另一頭沂嬰的房間,這些全是都白天都打聽好的。
範琅坐在牛車裡,一時一刻都分外難熬,他平日也只讀書文章,定品之後參與家族事務,綁人這類事卻是頭一回。他心裡覺得斯文掃地,但又無法違抗家中長輩的命令,只好盼著快些把人弄出來。
這時一道黑影從驛捨出來,來到牛車前,稟道:「郎君,出事了。」
範琅渾身一僵,「什麼事不會是傷著人了」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衛家那個小郎君,臉色都不由有些發白。
侍衛道:「不是衛小郎君,是那個女子,她以釵抵喉,說一定要先與郎君談一談。」
範琅鬆了口氣,旋即又厭煩,「恁的多事。」
侍衛道:「我們正要動手的時候,她突然翻身起來,手裡拿著釵子,說要先見范家主事的人,若不讓她見,她立即尋死也不會讓我們帶走。」
範琅略一想,雖說只要綁回來便有其他手段馴服那女子,但聽侍衛口氣,似乎那女子也是個聰明人,還有些烈性。範琅猶豫片刻,事情既已做到這份上,他也不願意再鬧什麼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