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
柯碧舟被這兩句話刺痛了心,他閉了閉眼睛,微點著頭承認道:
“是的,我真落後。是真落後。”
杜見春驚愕地瞪大了一對閃爍發光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柯碧舟,彷彿一眼要看到他心裡去。柯碧舟毫不遮掩的回答,顯然使得她犯疑了,她放緩了口氣,岔開話題說:
“我是積極主動地要求下鄉來的。你想想,波瀾壯闊的上山下鄉運動風起雲湧,如海的紅旗,歡送的人流,充滿期待的笑臉,改造世界、建設祖國的崇高職責,一代革命青年,能無動於衷嗎?能站在時代的潮流之外嗎?不能,絕對不能!我們一定要投身於這場偉大的革命,沾一身油汙,滾一身泥巴,用勞動的汗水改造世界觀,做新時代的開拓者。把
我們年輕的生命這一滴水珠,匯入時代的洪流。所以,儘管我完全有條件留城,我還是到山寨來插隊落戶了。”
杜見春滿以為自己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能打動柯碧舟的心,哪知道柯碧舟半閉著眼睛,在她說話時,接連轉身向門外望了兩次。
杜見春被他這種輕蔑的態度激怒了,她把茶缸往板凳上重重地一擱,“呼”地一下站起來,說:
“謝謝,我走了。”
柯碧舟這才把眼睛睜大,贊同地說:“雨也已經停了。”
果然,屋簷水已經要隔好久才往下滴一顆水珠了。只是濃黑的烏雲仍堆積在空中沒有散去,給人一種壓抑感,看樣子,隨時有可能又下起大雨來。
杜見春活到二十二歲,從來沒碰到過柯碧舟這樣個性的青年人。她幾大步走到門口,回過頭來,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蓬亂過長的頭髮,黑瘦的臉盤,悒鬱的眼神,打滿補丁的衣服,光著一雙腳板。針對他的自甘落後、消極悲觀情緒,她真想憤憤地訓斥他幾句,可話到嘴邊,卻又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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蹉跎歲月(5)
他的舉止神態實在有些異樣,又有些令人憐憫,她衝到喉嚨口的話變成了這麼一句:
“你有雨衣嗎?借我……”
這一回柯碧舟不但臉漲得通紅,還顯得很狼狽,有些侷促不安,他極不情願地回答:
“雨衣和傘我都沒有。我很窮,對不起。”
杜見春只覺得自己的心抽搐了一下,她一眼也沒看他,急促地說:
“那好,我跑快點趕吧!”
話語比急急站起身來時柔和多了。
說完,杜見春衝出了暗流大隊湖邊生產隊的集體戶,順著出寨子的泥濘山路,甩打著雙手疾跑而去。一路上,她的腳跟濺起無數的泥花水沫。
只一忽兒工夫,她的身影就被那幾蓬釣魚竹遮住了。
在柯碧舟的視野裡,只看見幾座聳立的山峰和一條稀髒的泥路。他無力地倚靠在門框上,頹喪地望著遠處,遺憾地自言自語:
“我是不是太冷漠了。她是哪個大隊的知青?我甚至也忘記問了,唉!”
蹉跎歲月(6)
“我爸爸教的。”
“你爸爸?”
“是啊,我爸爸參加革命以前,就會耍拳弄棍舞大刀。
就是現在,他也把這作為鍛鍊身體的手段。我從小跟著爸爸練,讀書的時候,逢年過節,搞文娛活動,我還常上臺表演打拳耍刀哩!哈哈,你沒想到吧!”
“噢。”柯碧舟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被流氓打痛的臉頰,垂下了眼瞼。
杜見春注意到他的動作,關切地問:“你被他們打傷了嗎?”
“沒有。”柯碧舟擺擺手,他感到杜見春的眼光熱辣辣的,話語中充滿了體貼,便乾澀澀地說,“睡一覺就不痛了。”
兩人走出鎮子,杜見春讓柯碧舟站在街旁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