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傳送一欄,確實傳送無誤。又覺自己可笑:一點不著邊際的猜想便神經兮兮,如今他死活又豈是我能關心?
電梯門開啟,我低頭快快走出,孰料險些撞上人。
“木小姐!”
我抬眼,竟是林徐。
“啊,下班了?”
他打量我:“是。你……急著出門?”
“牧牧那裡要開家長會。”我說,“就在七點。”
電梯門合起。
我指身後:“怎麼,你不上去?”
他這才看電梯:“哦,沒關係,一點就開的事。”又看我,“你似乎氣色不太好。小心身體。”
“謝謝。”
他終於伸手去按鍵。“路上小心。”
我看著他的臉消失在電梯門後。
所謂的家長會竟然是邀各位家長一起看電影。
天底下沒有比這更差的電影——鏡頭緊追著一隻螞蟻,拐了兩道彎,螞蟻慢悠悠順著樹幹往上爬,鏡頭背後便有人大喊:“上去了!上去了!”尖脆似童音。過了一陣,畫面切換:一個孩子在壘沙堡。就要大功告成,一不小心,塌掉一座尖塔。那孩子傷心大哭:“媽——媽——呀——”兩手在臉上一抹,成了大花臉。
臺下有人笑:“哎呀,我們兒子!”非常驕傲。
鏡頭裡又變成舞蹈廳。一律白襪子白裙子的小仙女,抬高了手,繃直了腿,使勁把腦袋向後仰。
老師終於開口介紹:“現在我們看的這段錄影,都是園裡的小朋友自己拍攝的。”
眾家長紛紛面露喜色,指點螢幕:“快看,兒子!”“女兒!”
攝影機拐進一間教室。一群孩子畫油畫。紅漆桌子上一方白桌布,上面擱一隻黑瓶子。
半頁窗戶。
丟在小桶裡的餅乾包裝袋。
我也伸長脖子,在快速跳轉的鏡頭裡尋找自己女兒。
到最後,一個小小人影跳到鏡頭前:“我愛爹地和媽咪!”高舉雙臂,笑出兩個小梨渦。
這段錄影的攝影師,就是牧牧。
有人在會後叫住我:“牧牧媽媽。”
我回頭,是個陌生的女老師。披肩頭髮,微微帶著卷,一副黑框眼鏡。眼睛大而明亮。
在幼兒園眾老師中間算得亮眼。
我點頭致意。
她上來與我並肩而行:“怎麼,今天只有你一個人來?”
我說:“抱歉,牧牧已經通知我們,但是她父親工作非常繁忙。”
她笑:“我也猜到了。”
我們從小禮堂走出,眼前就是通往幼兒園大門的直道。
“牧牧非常乖巧聽話。”她說,“你們是否打算為她培養一些才能?”
“她並不喜歡那些課程。我尊重她意願。”
她定睛看我,“你這樣的家長很難得。”
“我只希望她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人生來痛苦,為什麼還要增添煩惱?”我說,“我與她父親都這樣想。”
她點頭:“這樣很好。我們都希望牧牧永遠健康快樂。”
我與她握手作別。
她說:“有你們這樣的父母,也是牧牧的幸福。”
我在歸家途中不斷回味這句話。
離小區還有兩公里左右路程,手機驟響。裡面彈出一條簡訊:我在家裡。
是周宴。
我以為他與牧牧在一起,加速趕回去,牧牧卻還在房間裡,並沒有人來過。
這才想起:他現在的家並非此地。
我去敲牧牧房門:“牧牧,媽咪看了你拍的錄影。”
房門開啟,牧牧撅嘴看我:“看了?”
“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