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個傻瓜,一個真正的傻瓜,而且傻了一輩子啊!”
李祖娥見他蒼白的病容,心裡暗自嘆息:世人都稱皇帝為天子、至尊,但到了病危時刻,那些所謂的天子,也不過是個凡人。
看見他這般憔悴的模樣,李祖娥沉痛不已,泣道:“子進,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離開祖娥?子進,我需要你,殷兒和紹德也需要你啊!”
“沒有誰能永遠待在一個人的身邊,人都有一死,你不用難過,也不必傷心。不過,我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們母子三人。”
高洋依舊凝視李祖娥的面容,微微嘆道:“朝堂之上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胡漢之間卻一直紛爭不斷。我真正擔心的除了我那幾個弟弟,另外就是母后。婁太后鮮卑觀念太重,所以無論是對於你,還是正道,她都心懷不滿。不過,正道畢竟是她的親孫子,是不會殺害他的。只是,如今常山、長廣二王勢傾朝野,正道尚幼,只怕我那兩個弟弟早已有不臣之心,尤其是六弟,我更是不放心。若有一日他謀逆奪位,到那時你和正道又該怎麼辦?”
高洋默然片刻,又道:“即便我離開了,也不能讓你們母子有半點傷害,這也是我為你和正道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李祖娥的臉上露出一抹動容之色,她沒想到他直至現在都在掙扎,都想要顧全自己和兒子的安危。
高洋很快命一個內監去傳話,宣常山王高演、長廣王高湛,還有大臣楊愔、宋欽道、燕子獻等人進殿。
高洋看向高演,問道:“六弟,你還記得我曾經對你說過的話嗎?”
高演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天,便回他一句:“臣記得。”
“當時我就說過只忠於我是不夠的,即便你將來不願忠於新主,也希望你可以手下留情。這不是帝王的命令,而是一個父親的懇求。”
高演忽而抬眼,驚訝地看著他,接著又聽見他說:“江山要奪就奪,但不要殺他,更不要傷害他們母子。六弟,你一定要答應我。”
高演聽見他親切地喚自己一聲“六弟”,又看著高洋的病容,不知該如何回答,默然半晌,才道:“臣一定會竭盡所能,盡心輔佐少主。”
高洋卻不肯罷休,對他道:“我要你跪下發誓,用你自己的生命發誓,發毒誓。”
高演遲疑半晌才依了他的話,雙膝跪地,“臣高演……”
“大聲點!”
高演依言,大聲道:“臣高演定會輔佐少主,若對兩個侄子和二嫂有半點傷害之舉,必將死於非命!”
“好,好一句‘死於非命’,但願你不會忘記今日所說的話。”
高洋依舊躺在床上,大掌緊緊握住李祖娥的手,深深凝視著她的面容,滿心歉疚,輕輕地道:“祖娥,對於你,我是欠了一世的情!今生我虧欠你太多,如果有來世,我會加倍補償你。到那時,我們兩個人執手白頭,一起生活在趙郡,一生一世只會擁有你一個女人,我也會做一個好丈夫!”
他雙眸含有淚光,依舊看著自己的妻子,又道:“祖娥,對不起,對不起……”
夫妻十多年,相處也十多年,在這些年裡兩人有過爭吵,有過誤會……,可是生命走到盡頭,他卻只留下這三個字就撒手人寰,拋下他們母子。
李祖娥的心如撕裂一般疼痛,終於忍不住大聲痛哭起來。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何而哭泣不止,是為他的一句話,還是要面對丈夫離開的事實?
天保十年十月十日,於公元559年,高洋暴崩於晉陽宮德陽堂,時年三十一,諡號文宣皇帝,廟號顯祖。
高洋離世後,皇太子高殷承繼大統,改元乾明。
作者有話要說:
☆、杖打高湜
高洋走了,徹底離開了李祖娥的身邊,離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