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被抱走的,她都沒有透露一丁點兒資訊。如此一想,我一定是被生父生母遺棄了,我是一個多餘的人。那麼七姐八姐為何就被富有人家收養,而我被一個寡婦*收養?這個大家庭裡究竟隱藏著多少秘密,我無法弄清。
1997年,我十七歲。養母過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按照養母的遺願,我準備打點行裝去尋找生父生母。就要告別生活了16年的椏麻村,我戀戀不捨。我坐在衰落的院門前,呆呆地遙望著這片養育我16年的土地。
我一直在想,16年前的今天,我是椏麻村的一個不速之客,母親把我的身體安放在這個終不見天日的深山裡,卻無法安頓我的靈魂。我對這片土地到底有怎樣的一種情愫?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黑夜在聆聽椏麻河的呼吸,它站在東江縣城的最高階,長年累月孤獨地流躺著身上的血液。椏麻村人與這條河一樣孤獨地活著,他們的血脈融進了這片土地,在這裡生息繁衍。我以前從來沒有用心地欣賞這片土地,今天才感覺到這片土地的每一根細胞都融涵了養母的氣息,我將帶著它踏上生命的新徵途。
我久久凝望著這片土地,才陡然發現:這裡雖然貧窮,但風景獨特。如果你站在椏麻山山頂遠望,可以看見從山頂流向山腳的水像巨龍一樣阿娜地向前伸展,但在迷霧的掩蓋下,只可見黃黃的一條線。大多時候,零星散落的房屋被濃濃的白雲霧罩住,看上去像天地合一的仙境,只有到了傍晚時分,才依稀可見在半山腰或山腳的屋子裡飄出縷縷吹煙,煙與雲融為一體,分不清雲還是霧。
從半山腰向上仰望,椏麻山山頂的水順山林直下。從這裡流出去的水,清澈無比,但當這清水流出這片深山林,水質便慢慢開始變渾濁,流到幾十公里外的礦山開發的地方,若又遇上傾盆大雨,清水與黃泥水混合就變成了油黃的汙水。
歷史老師說,現在的椏麻河又叫東江河,這條河是珠江四大水系之一。上世紀60年代初,國家批准在東江縣的最高點——椏麻村興建東江深圳供水工程,這裡是東江的源頭,是最初具有表面水流形狀的地方。經過兩年的努力,這條河到1965年才正式對香港供水,年供水量達24億立方米,其中向香港供水11億立方米。
這麼說椏麻村生來就是一塊風水寶地?可惜這裡地處偏僻,人少耕地少,建國以來,椏麻村的一切從未變過,人民的生活水平仍然窮苦,只有這條河流在一直朝遠方奔流著。
這個擁有將近四十萬人口的東江縣連續多年被評為“全國特困縣”之一,山旮旯椏麻村也連年被評為“重點扶貧村”,政府每年都會撥相當數額的扶貧款到特困村,但奇怪的是每年這個款項都到不了椏麻村。剛開始村民還會跑幾十裡山路去鎮政府鬧,鎮裡領導安撫說,請大家放心,一切都有待調查解決!但一年半載過去了,仍然沒有任何訊息。這事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習慣,椏麻村的人習慣了貧窮,習慣了就忘記。所以,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都跟椏麻村人無關,他們只管填飽自己的肚子。
他們靠山吃山,靠林吃林,主要經濟收入是割松樹油。有力氣的男人從早到晚待在山裡,斜著身用鑽刀扒開松樹皮,放上一個小油紙袋,松樹油一滴一滴流出來………這是他們生存的果實。
椏麻村的孩子們讀書要走幾十公里的山路,他們從小學三年級時開始住校,從而養成了他們獨立自主的習慣。因為貧窮,大部分孩子只讀到小學畢業就不讀了,能讀到初中畢業的已經很幸運了。村民大都不識字,他們甚至一輩子都沒有走出過這個村子。我算是幸運的,家裡這麼困難,養母還供我讀初中,養母說,如果我考得上,會一直供下去,那怕砸鍋賣鐵!可現在養母去逝了,這隻能成為一個遙遠的夢想。
沿著半山腰人們打柴的那條蜿蜒山路往下走,走到山腳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