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火升溫,就生氣這小崽子怎麼這樣無理霸道尋事生非吔。他壯起膽子,守著婆娘的面,把晚生踢了一腳,打了一巴掌。這一下子,徹底把婆娘惹翻了。她先是怒罵了一頓酸棗。接著,拽著晚生出了自家門,徑直奔到滿月家門前。她也不進門入院,就站在一處高崗上,卡腰頓足地叫罵開來。
她先是敲山震虎地開罵,喊道,都是從哪兒蹦出來個野孩子呀,有爹孃生養無爹孃管教的驢東西。不見個眉眼高低,也不見個高矮胖瘦,就剩下一張噴黃糞倒尿水的嘴巴了,四處咬人燻人呢。俺晚生乾乾淨淨個娃崽兒,竟被燻得渾身騷臭,出不得門,見不得人哦。
這就把攻擊的矛頭準確無誤地指向了滿月母子倆。
當時,滿月正在做飯。灶間的煙火合著蒸氣,把她的眼睛燻得睜不開。大門外的叫罵聲一句不落地鑽進耳朵,她就知道災星來了。這時,心就提溜到了嗓子眼兒裡。有心不出去,那罵聲如決堤的洪水,滔滔不絕地往她家院落裡灌。想要出去應戰,倆腿肚子又痠軟得邁不動步子,心裡膽怯得要命。
遙遠的曙光7)
正猶豫不決間,院外已不再指桑罵槐了,而是直接指名道姓地攻上來,讓她連閉門不出的藉口也蕩然無存了。
這時的酸棗婆娘,更像一位縱橫馳騁耀武揚威的戰士。眼見得對手龜縮在院子裡不敢應戰,連聲裝點門面的腔調也沒一句,便愈發激起了婆娘罵死對手罵臭滿月的雄心壯志。她不僅雙手卡腰直著脖頸叫罵,還用腳後跟狠狠地跺著地面。如一具鉚足了勁兒的夯石,結結實實地夯打著同樣結實的街面。
她罵道,常言道哦,上樑不正下樑歪呀。男人作死了,陰魂不散呢,又附了小崽子身喲。也叫他作死一回,好早死早託生呀。我心軟呢,見不得還有這骯髒事,再把好端端的娃崽兒給毀了,就得管呢。
滿月終於按捺不住自己,徑直出了大門,想要與她辯理。這話還沒出口吶,便被婆娘更盛的氣勢搡了個趔趄。她依靠在自家門框上,竟然直不起身來。
見到滿月終於讓自己給罵了出來,婆娘立即挽起衣袖竄上前去。她兩腳一蹦老高,衣衫歪斜,頭髮散亂,嘴丫子上冒起兩堆白沫子。就如一隻發病的母瘋狗,張牙舞爪地像要一口撕碎了滿月。
她叫道,喲,好容易出來晾晾咧。我還尋思,你只知道窩進褲襠裡自在呢,咋還敢露頭現世叫人瞧呀。晾晾也好,省得窩在裡頭捂酸了,捂鹹了,捂臭了,捂黴了,捂糟爛了。真要到那個時候呀,可就沒人稀罕,沒人心疼,沒人要嘍。要說有要的,也就剩了大街上發情的野狗還能聞聞,還能tiantian呀。要是再晚晾一小霎霎兒,可就豬不吃狗不聞了呢。
這婆娘的話語越來越粗俗惡毒。聽得幾個想上前勸架的女人羞紅了臉,都不敢吭聲。男人們更不敢去招惹她。怕她再口無遮攔地把自己扯進去,空惹一身騷氣,日後沒了顏面。而且,一個大男人家,也不好直接去拉扯如夯石般一竄一蹦上下起伏的婆娘。碰哪兒動哪兒,都不是地方。於是,整個場面上,只有婆娘一個人在表演,在舞蹈,在發洩。周圍的人,只是她即興表演的看客而已。
酸杏趕來了。見此情景,他鐵青著臉色,叫酸棗快把自己婆娘拉回家去,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
那婆娘見酸杏插了言,立馬把話鋒轉向了酸杏。她罵道,你豬鼻子裡插根蔥,充得哪門子扮相兒哦。俺的娃崽兒受了人欺辱,沒人出來放個屁。現今兒,我替自家娃兒論理,倒惹出一堆的響屁,燻倒了三里外的閒人吶。這可叫我咋活喲。合著一家老少、一村老小都欺我呢。我還有啥活頭兒喲。去死了吧,省得活著惹人煩,礙人眼哦。
說罷,她一腚跌坐到地上,雙手拍地,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和嘴角上的白沫子混在一起,弄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