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接過錢,“呵呵,姑娘,一路順風。”
提著饅頭慢慢悠悠的出了城,此時是清晨,官道上已經有不少人了。
行色匆匆,或三五結隊,或獨自趕路。正如那孩子說的,人們都回家了。
回家了。
那我的家在哪裡?
我抬頭看著天,七年戰亂,多少人成了屍骨,血怕是把這片土地都染紅了。然而這晴天如洗碧,乾乾淨淨的,一如從未變過般澄徹。
但是總是有些東西變了的,從前開始,我的家就在洛陽。
洛陽城東桃李花,飛來飛去落誰家,一派繁華喧囂在鉛華盡洗之後,塵歸塵,土歸土。昔才特地繞到賈府舊址,七年不見,硃紅的大門斑駁了,封條上佈滿灰塵,從前漆金的賈府牌匾早已不知所蹤。
七年裡,洛陽三起三落,被攻佔過,被奪回來過,被燒過,被搶過,然而天下今定,卻成了王都。
然而一切戰火彷彿從未與我有關,我就在那個小院裡,安安靜靜的守了七年。
只因為司馬祈的一句,若你死了,便永遠都不會知道他葬在哪了,你為人子女,可忍心?
死了便是死了,本應該看開。
但是我雖心死,賈常玉卻像心頭的一根刺,已經埋進心臟,稍稍一撥,邊發炎紅腫得鑽心徹骨的痛。
司馬祈說,等仗打完了,就給我自由。
為了這點最後的想望,我守著那一方天地,看著月升月落,聽著喊殺聲,看著烽火鳴,一晃便七年了。
七年裡,小院沒有一個人來伺候,只早晚三餐都由固定的人把飯菜送到門口。
我閒來無事,便練起字來。
以前浮躁,覺得毛筆又軟又不聽使喚,總是不願意好好的去學,寫了幾個便覺得煩悶,於是便扔下筆去調皮搗蛋去了。
然而那時,卻很耐得下性子去寫。
竹簡子很方便,寫了便洗掉,擦一擦便能重新寫了。一個硯,一卷竹簡,陪著我度過了不知幾日,直到有一天竹簡子已經被一趟趟的墨跡弄得斑駁了,怎麼洗都洗不掉日積月累的印跡了,我便出了那院子。
對著豁然開朗的天空,我在賈常玉墳前大醉了一場。
醒來卻又回到了王府。
然而這時候的王府只剩下寥寥幾個僕人,是啊,新王登基,人都調到宮裡去幫忙了。
於是,我提著放在床頭那個早就準備好的小包袱,不用看也知道里面一定有足夠的盤纏,可能足夠到我能到另一方水土去買上一間好宅子,還有三五僕人,過上滋潤的日子。
不拿白不拿,死水般的七年把我熬清醒了。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因為賈常玉不想我死,所以我便絕對不會去死。
爹,女兒聽話了。一定好好照顧自己。
………
渭水清清,盛產蝦魚,養活了方圓十幾裡的人,是正正宗宗的魚米之鄉。
一路前行,不知怎的就來到了渭水邊,看到了渭水之上那景象,丈夫打漁曬網,妻子織布養桑,老人家在午後會搬個小藤椅在院子裡看著喇叭花曬太陽,三兩小童露著光禿禿的小屁股蹲在牆角玩鬥蟋蟀。
我就這樣留了下來,平淡也是一種幸福。
但是眾生芸芸能不能看透這富貴不中留,得看命。
幾日後,隔壁空置的房子也住了人家。一位公子,兩個僕人,僕人是對年輕夫婦。妻子活潑可愛,丈夫體貼的總是用寵溺的眼光看著她。
小妻子很喜歡往我這邊跑,總是膩歪著不肯走,要幫我的忙,卻總是幫倒忙。織布機的絲線被繞得雜亂,喂蠶的桑葉被拿去大太陽底下曬成葉乾兒。丈夫總是滿臉抱歉的給我送很多吃的,說是補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