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於是知道,這事情就此揭過。
我隨後去了醫院。
我原以為母親住院這事捂得很嚴密,但出去買了份報紙才知道這事已經傳傳開,“導演為拍戲嘔心瀝血”的字樣看得人觸目驚心。記者潛伏在各處,還有人上來跟我搭話,簡直不堪其擾。我只好把自己偽裝成不明真相的路人甲,潛伏進醫院。
母親的病並無大礙,照顧她的人很多,輪不到我。我不想空手出現,又買了束鮮花。
紀小蕊看著我直嘆息:百合,又是百合。康乃馨多好。
我尷尬地賠笑,進退兩難。
母親掃了我們一眼,也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紀小蕊,“這花插在瓶裡,其他花都拿出去扔了。”
紀小蕊抿嘴一笑,依言而行。
就在我們說話的幾分鐘,又有人送了花來。我大致掃了一眼,這些其他花大都是影視圈的人送來的,劇組的成員,其他導演,跟我母親合作過的演員……這病房裡鮮花禮物太多了,我那束花似乎有點不成體統,但她更願意把我送來的花放在醒目的位置。所以我猜,母親對我也不是不重視的。
她在生病的時候依然是導演,也不可能真正閒下來,電話來往很多,她不高興就蹙起眉心。人在病時脾氣往往比平時更尖銳,雖然我看得出她努力在抑制情緒。但被控制在醫院讓她情緒比平時更暴躁。
紀小蕊就很能察覺她的細微情緒,往往在她開口之前就能察覺心意。這個圈子裡,隨便一個小明星都有好幾個助理,導演的助理三五個都不奇怪,但我母親身邊,一直都是紀小蕊一個人。
我存心打趣,“小蕊姐你乾脆給我媽當女兒好了。我靠邊站比較好……”
紀小蕊臉色一變,“小真你開什麼玩笑?”聲音有點變調,彷彿我說了什麼可怕的事。
母親斜靠著床頭,伸手關了電視的遙控,說話時聲音沒什麼熱度。
“不一樣。我每個月都會付小蕊工資。”
我心道,也差不多一樣,她給紀小蕊工資,給我錢交學費了。
說起學費我又想起另一件事,磨磨蹭蹭坐到了床沿。紀小蕊察言觀色,知趣退了出去。
單獨跟母親相處總是讓我緊張,我下意識嚥了咽口水,跟她說起那筆錢的事情。
“媽媽,你給我交學費的那筆錢實在太多了,”我說,“我拿著真的很不安,也想很久了……打算還給你……”
原以為她會生氣,結果她只是用精疲力竭的眼神掃我一眼。剛剛打電話吩咐劇組的精神頭不翼而飛。她真的太累了,連平時的肅然表情都不願意或者說無力表現出來。
“許真,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我知道。”
我倒是從沒懷疑過這件事情。她當然是我生母,這點不需要DNA來證明,只需要看我們這兩張臉就有答案了——基因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此。
“我當年拋下你,是不得已的。”母親說,聲音低得近乎沙啞。
我面帶微笑表示理解。
每個人都以為,我是因為自己被母親拋下而心懷怨恨,但我本人卻不這麼想。
說實話我很慶幸她扔下我。她是個事業心這麼強的女人,如果我跟著她生活,恐怕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她幾次,接觸的大都也是娛樂圈的浮華,性格也絕不會是今天這樣,大抵已經變成驕傲又不知好歹的人了。
但跟著我爸就不一樣了,我爸教給我太多知識,帶我去了世界上的每個角落,他教給我怎麼為人處世,教給我認真謹慎的學習精神,他塑造了我的性格,別的不說,只是他那麼狂熱的愛著自己的研究,卻從來沒有拋下我一天。
我幫她緊了緊被子,又握住她的手。
“我年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