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以為紀總屬於那種刀槍不入的鋼鐵身軀,沒想到也有被磨穿的一天。”陸華意笑,頓了頓又說,“紀總以前還給員工一些彈性時間,現在完全都被變相剋扣掉。他自己的應酬和工作都被個人硬性地大幅增加,我們都能看出是他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勸他。”
霍希音回過神,眨了眨眼,總算聽出了一個醉翁之意。她歪著頭看著她,有一點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然能讓你把好話說這麼多,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人在公司擁有這麼好的人品。”
陸華意忍不住笑了起來:“嗯,因為老闆好,我們這些員工才過得好。你這次車禍住院,他打電話讓我過來的時候,你還昏迷不醒。紀總是睜著眼一直都沒有睡,還緊緊抓著你的手,臉色蒼白得要命。”
霍希音再次不知道要說什麼。這種替人說話的場面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但這次她覺得格外詭異。她和紀湛東的事被另外一個人用煽情的語調描述出來,真是讓她說不出來的不自在。
並且,更悲哀的是,她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心軟。某個地方被觸動,很淺,但不容忽略。
陸華意等著她說話,霍希音抬眼看著她,幽幽地說:“你這樣替你的老闆說話,讓我覺得假如我不承情的話,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是我失禮,本不應該隨意討論老闆的私事的。”陸華意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展顏一笑,“那兩隻吉娃娃很可愛,一想到你出院那天我要還回去就覺得很捨不得呢。”
“沒有麻煩到你嗎?它們打架的時候有時會不小心毀壞東西。”
“沒有,十分乖巧,也不怕生。”
霍希音和紀湛東的相處似乎陷入了一個僵持的死迴圈。霍希音堅持非暴力不合作態度,不再和他針鋒相對,但也並不配合。他的話至少要說三遍以上她才會做出反應,並且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態度,和紀湛東以前會見客人時的表情如出一轍。
霍希音在起初還能看到他被噎住的表情,但這種反應只在紀湛東的臉上重複了兩遍,接下來他就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態度,不論霍希音怎麼面無表情他都一副雲淡風輕的微笑來應對,兩個人都再次戴上了面具,誰都不揭開。
霍希音在三天之後終於被允許外出走動。她獨自一人,謝絕了看護的隨行。
她在醫院的後花園中看到了一個小男孩,額頭上纏著繃帶,正在媽媽的懷中大哭。接著她驀然就想起那個曾經存在過的卻尚未成形的孩子,於是頓時陷入低落。
她自己被自己的念頭鬱悶到,只待了片刻便打算回去。她走得很緩慢,目光焦點不知落到了何處,再集中注意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走在樓道中,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電梯上來的。
她在失神的空當中聽到一聲奶聲奶氣的童聲:“謝謝叔叔。”
霍希音有點愣怔,接著就又聽到一句帶著淺淡笑意的話:“不必客氣。那這幾顆巧克力你還要麼?”
她循聲望過去,果然是紀湛東。他輕輕摟著一個小女孩,半蹲半跪,右手攤開,掌心是幾粒巧克力。微微仰著頭,嘴角眼角俱含笑,表情竟是一種十分罕見的溢位的寵溺。
那幅畫面看上去,竟讓她有種說不出的心酸。
霍希音深深吸了一口氣,捂著嘴,打算悄無聲息地退後幾步,等他們走後她再出現。可她的運氣實在是差,她只倒退了三步,就不小心碰上了一位比她行動還要緩慢的老人,對方的一聲“哎呦”驚擾了附近的不少人,其中就包括不遠處的紀湛東。
霍希音眼看著他站起身走過來,一直到她面前,看清她眼裡的水光,訝異一閃而逝,然後便轉過身道歉,再然後他回過身,手撫上她的脖子,突然彎下腰抱起她,動作輕柔又不容拒絕,他大步離開,直至到病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