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拾步伐朝前走去,路過向伍身邊時,稀鬆平常地喚了聲「爸」,然後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就好像那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稱謂。
晨光從凝滿霧氣的玻璃窗透進房間。
向野是被枕頭下經久不息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期末考試前的最後一次月假,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但對於高三黨來說,已經是無比奢侈的時間。
這一夜意外地好睡,冬日的早晨又是最難起的,向野伸手摸出電話接通,感覺到寒意,再次連頭蒙進被子裡。
「幹嘛?」聲線裡帶著睏倦的鼻音,能這麼一大早騷然他的,除了俞遠暫時也沒別人。
「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打包的早餐都要涼了。」對方好笑地問道。
這對話莫名地熟悉,向野想起俞遠第一次來西街接自己那個早晨,似乎也是這樣的場景。不過那時候樓下的人可要暴躁得多,更沒有貼心的早餐服務。
「不知道。」向野裹著被子翻了個身,臨時上演睡美人戲碼,「頂多也就睡到被人吻醒。」
「知道了。」
俞遠果斷地接了一句,沒等向野反應過來,聽筒裡就傳來敲門進院的動靜,緊接著是不急不慢的上樓聲。
向野睡意瞬間沒了大半,直直從床上坐了起來。
「臥槽……」
兩層樓的樓梯統共沒有幾道,很快腳步聲就來到了走廊裡,向野下床趿上拖鞋朝門邊走去,剛伸手開啟門,一道裹挾著寒意的挺拔身影就出現在面前。
俞遠抬了抬手裡提著的早餐,還沒來得及說半個字,就被向野一把扯進了臥室裡。
「膽子不小啊你……登堂入室。」向野把人逼在門板上,目光在對方漂亮的眉眼和鼻樑之間流連。
「登堂入室可是個褒義詞。」俞遠也垂眸看眼下的人,淺笑道:「我這是有求必應。」
言畢,他輕輕啄了下向野的嘴角,「這回醒了嗎?」
向野微怔,這還是那根不開竅的木頭嗎?是被誰奪舍了?
發呆的空隙裡,俞遠已經將手裡的食盒放到書桌上,四下打量起這間臥室。
和出租屋不同,這裡有更為深久的居住痕跡,是向野從小長大的地方,鏽紅色鐵條禁錮著的窗外,是那棵俞遠不久前還每晚都來攀登的樹,老樹枝幹虯結,待春天來臨的時候,又會重新生發出欣欣嫩芽。
房間裡的陳設簡單不複雜,有一種現代式的簡潔,但屋子的結構又帶著一種上世紀特有的味道,讓它的風格充滿難以統一的矛盾。
黃色漆面的書架很大一個,立在牆角,最上端擺放著舊式的帆船模型和收音機。書架下卻鋪著一塊毛茸茸的奶牛紋地毯,配上灰色的懶人沙發和落地小茶几,看起來就不太協調。
好像是把一個人的傢俱搬進另一個人的家裡,歷經再漫長的時間也融合不到一起。
向野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俞遠坐在地攤上,隨手從書架上抽下來一本書。
「你這兒還有整套的《魯迅》全集啊。」俞遠道。
這套書擺在最顯眼的位置,佔據了整整一層。
「很老的版本了,我…」向野走過來坐下,話音一頓,似乎是覺得那兩個字眼陌生,一邊解早餐的袋子一邊道,「我母親生前留下的,她留下的東西,一樣都不能扔。」
俞遠調整了坐姿,低頭瞥見向野腳上穿反了的拖鞋,微微一笑,「這麼走路不彆扭麼?」他說著放下了手中的書,把那兩隻各自扭頭向外的鞋調換了位置。
向野嘬著沾染了湯汁的筷頭,配合著穿好鞋,也一陣好笑。
早餐吃了一半,向野的手機在地毯上響了起來。
兩人的目光同時挪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