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推開他?為什麼又讓他在自己眼前受傷?
劇烈心痛掩蓋之下的是經久漫長、日積月累的心動,可笑的是,都已經這樣明顯了,竟還懷疑這愛意是錯覺。
急救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向野身上的傷口很雜——多處拳打腳踢留下的淤青,腰腹部幾乎沒什麼好肉,所幸的是沒有傷及內臟。手心的刀傷看似不起眼,實際深度不淺。最嚴重的是左側的一根肋骨骨裂,十分靠近當年車禍留下創口,很有可能波及舊患,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除此之外還有不同程度的凍傷,總之被推出來的時候,整個人能看見的地方都被包得嚴嚴實實。
等把人安頓到病房,已經是半夜兩點多。
俞遠配合著護士填單子、掛水、調整床位,沒讓任何人插上手。
張嘉厝、傅寧和陳軒禹都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加上賈仝和胡志成,病房裡站不下,幾大個男的全擠走廊上。
護士端著東西走出來的時候被嚇一跳,抬眸把靠牆站著的一排人從前往後掃了一遍,無奈勸道:「不用這麼多陪護的,病人現在需要靜休,一時半會兒都不會醒。」
俞遠緊跟其後出來,低聲道,「你們都回去吧,我照顧他。」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以他現在的身份,似乎是這裡最沒有資格留下的人。
但全場竟沒人反駁,只有賈仝擔憂地說了一句「要不我也留下?你家裡……」
「家裡已經交代過了。」俞遠道。
賈仝正欲再辯,胡志成及時制住了他,對俞遠道:「那我們先走,明早七點過來換你。」
俞遠點了點頭,和一直一語未發的傅寧對上眼神。
走廊上的人漸漸散清,傅寧跟在他身後走至僻靜的樓梯口。
四下安靜無聲,緊急通道的綠色燈牌成為視野裡最亮的點,傅寧遞過來一隻手機,冷聲道,「在離東門路很近的一個巷子裡找到的,掉在雪地裡,沒被人撿走。」
俞遠伸手接過,手機在雪地裡埋了幾個小時,居然還有電量,螢幕上一排的未接來電十分醒目。
他握著手機放回口袋,目光直視傅寧,開門見山道,「你們十一號的計劃是什麼?告訴我。」
傅寧眸光微凜。
幾次短暫的接觸,傅寧都對俞遠的印象都只是個比同齡人穩重冷靜些的年輕人。兩人明明身高相當,自己還年長幾歲,可此刻卻感受到一陣強烈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是他在向野身上都未曾感受過的。向野的敏銳聰慧經常讓他感到震驚,但俞遠身上卻有一種鋒芒畢露的氣場,這種氣場平日裡是內斂的,像是被端正外表所裹挾掩蓋,可一旦外露,就難以壓制。
見他未應聲,俞遠蹙眉道出了自己的猜測:「他又要去地下賽場騎車是嗎?我去摩修店的時候,看見他師兄正在給『風聲』做改裝。他和洪廠有關。我沒猜錯的話,是常青那天晚上來找他提出來的。」
「…沒錯,」傅寧微微垂首,「他說他得到訊息,十一號洪廠要做一筆大生意,到時候那位「洪叔」也會到場,摩托車比賽只是幌子,他們會趁機走貨。常青拉他入夥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想趁這次機會,將計就計,去現場看能不能收集到他們走貨的證據……」
「你們知道這麼做有多冒險嗎?!」俞遠聽到一半便忍不住情緒爆發,「那些人都是日日跑在生死線上的亡命之徒,稍微有一點意外,他就得折在裡面!」
「我也勸過,但他這次很堅持。」傅寧道,「我還問過給他提供訊息的是什麼人,可他什麼都不告訴我。」
看來向野並沒有把他和警方合作的事透露給傅寧,俞遠凝神思索片刻,沉聲道,「把你們現在做的所有準備都告訴我,十一號…我替他去。」
傅寧霎時訝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