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人,走至佛殿後的跨院,一個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
俞遠穿著一件灰色大衣,彎腰側立在一位面容慈善的法師身邊,兩人站在講堂的石階之下,正低聲交談著什麼。
在他不告而別的那段時間,俞遠曾到鳧山寺靜修學佛,和這位在興陽名聲頗廣的慧空法師早有舊識。
向野腳步慢了下來,沒有貿然上前打擾,直到俞遠抬眼看見他,才快步走上前。他向慧空法師行了禮,偷偷抬眸瞥俞遠,用眼神詢問自己的禮數周不周全。
俞遠沖他溫和地笑了下,和慧空法師結束了話題,帶著他離開。
「年年都見,怎麼還怕。」俞遠道。
「不是怕,」向野訕訕,「你當年上山學佛找他吐露了那麼多心事,我現在見他,總覺得臊得慌。」
腳步踏上廊道,四下無人,俞遠便自然地牽起了他的手。向野有些拘謹,總覺得在這莊重場所做任何親密的事都不太好,但手被握在溫熱寬大的掌心裡的感覺實在太過熨帖,讓人捨不得掙開。
俞遠有所察覺地回眸看他,揶揄笑道,「怎麼了?都老夫老夫了,還害臊嗎?」
「你也不看看這是哪?」向野壓低聲音,「佛祖看著你呢。」
俞遠低低笑了,帶著他往齋堂走,「餓了吧,過堂的時間早過了,怎麼這麼能睡。」
「嘖,還說呢,不來敲門叫我。」向野快走兩步,將兩人仍牽著的手掩在緊貼的衣袖之間。
「託人給你留了粥……」
在一起的第五年,他們已定居外地,但每年冬天都會回一趟興陽,趕在初雪之前來一趟鳧山寺。今年時間安排得晚了一些,原以為會錯過,沒想到一切正當好。
吃過早飯,他們去敬了香,便準備離開。
從正殿出來,已經有些許香客趕早來到廟裡,兩人站在香爐廣場上,向野的目光被功德箱旁邊擺著的兩筐祈福福袋吸引住,他拽了拽俞遠的衣袖,「你看那個,還記不記得?」
俞遠定睛看去,沉聲回他,「當然記得。」
……
一對繡著吉利詞的香囊福袋被分別收好,兩人跨出寺廟大門,攜手朝下山的路走去。
「沒吃飽……」向野嘟囔,「你當年來廟裡學佛的那段時間,也只吃素齋嗎?」
「嗯,」俞遠握穩他的手,從不算寬的石階上拾級而下,「不只是素齋,寺院裡講究過午不食,一天只用兩餐,一開始我撐不住,慧空法師就讓我用午後的藥石,直到後面才慢慢適應。」
向野聽完在口袋裡捏了捏他的手指,「真可憐吶。」他湊到俞遠耳邊,低聲道,「下山給你買肉包子吃。」
俞遠淡笑不語。
向野閒不住地掏出剛求的福袋把玩,「我還記得高三那年我上山那回,拜文殊菩薩的人超級多,一堆福袋就繡『金榜題名』要靠搶。」他扭頭看向俞遠,「其實那天我排不上隊,最後是去拜了彌勒菩薩,求的也不是高中,而是消災除病,平平安安。你呢?你在鳧山寺的那段時間,拜的最多的是誰?」
「哪有你這樣問的?」
「怎麼不行。」向野也不較真,換了個問題,「那你剛剛在大殿裡拜佛,許的是什麼願?」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驗了。」俞遠不答,只顧牽著他往前,衣訣帶起路邊草葉上的雪,彷彿散開一片細碎純白的星。
歲月無聲地轉回多年前——
夜色下的大殿靜謐無聲,少年雙膝在蒲團上跪下,頭頂叩地,兩掌過額承空,恭敬至誠。
大殿之上,地藏王左手持寶珠,右手持錫杖,安忍不動,猶如大地般沉靜,彷彿永遠都悲憫地注視著世間眾人。
大願地藏菩薩,發願救度一切罪苦眾生尤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