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啟東並不在意,手指滑動手機,「考得不錯,年級第一,但你覺得這種學校的第一,有參考價值嗎?」
俞遠瞥見螢幕裡熟悉的成績表,盡力遏制怒火,「有沒有價值都是我的事,用不著你關心。」
「等你真能飛得起來的那天,再來跟我說這種話。」俞啟東放下車窗,示意外面的司機上車。
「要去哪?」俞遠警覺想逃。
俞啟東平靜看他,像看一隻風聲鶴唳的小鼠,「送你回去,順便看看你奶奶。」
車子很快發動,經過校門,緩慢挪行。
「許久沒回來了,這地方還是一如既往的爛。」俞啟東說,「前兩天見了你母親,怎麼樣,她送你那車開起來還順手嗎?」
俞遠目眥欲裂,和霍佳見面的事他誰都沒有說,這人卻像在他身上安了監控器一樣,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
「我說過,別找人跟著我!」他怒言。
俞啟東眼中暗藏狠厲,「我也說過,沒我的準許,不準和那個女人見面。她這次借你爺爺去世的機會回國,幫你轉學,早就違反當初的約定了。」
「我想見誰,想考什麼樣的大學,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俞遠握緊拳頭,一字一句清晰準確,「你自己過得眾叛親離糟糕透頂,有什麼資格,來支配我的未來和人生?」
兩道眼神在後排空間裡激烈對峙。
車窗外,雜亂的爭吵十分應景地透過未關嚴的車窗鑽進來,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清晰。
「大家快來看吶——這對不要臉的姦夫淫婦,我兒子在外面賺錢養家,這小婊子竟敢偷著來會男人!」
「拿著我兒子的錢,在外面養小白臉,大家快來評評理吶——」滿臉激憤的婦女扔下手裡裝菜的條編袋,一屁股坐在馬路牙子上,嚷嚷聲讓人群迅速聚集。
人們七嘴八舌,朝話題中心的年輕男女指指點點。
「喲,這是個男的呀,怎麼穿著高中校服,還留長頭髮呢。」
「這姑娘好像還大著肚子呢。」
「……」
路沿上,那個被無數指責聲團團圍住的身影單薄熟悉,灰藍色的瞳孔裡透著茫然,和彷彿遊離於事件之外的松釋。
「停車!」俞遠驟然出聲。
車子仍舊向前,俞遠憤怒的情緒像是找到出口,用力拍了下車門,「我說停車!」
輝騰在路邊停住,俞遠拉開車門,鑽出這個令人窒息的車廂。
向野一手扶著身旁哭得滿臉淚痕,幾欲摔倒的喬雨凡,腳邊是砸落的蔬菜,衣角處滿是拉扯形成的褶皺。
他像是從自己的身體抽離而出,以虛幻縹緲的姿態旁觀一切。
他注意到那輛緩緩駛近的輝騰,卻沒想到,俞遠會出現。
視野裡冒出那個挺拔乾淨的身影時,縹緲的自我驟然歸位。
隔著鼎沸人聲與那道視線交匯的一瞬間,所有狼狽、混亂和不堪的知覺,也一併回到了他的身體裡。
這個人,還真是擅長在他最狼狽的時刻出現。
「婊子!」申翠在地上嚎了一陣,目光再次狠狠瞪向喬雨凡,「你說,你肚子裡的孽種是誰的!」
「媽,求你了,我們先回去。」喬雨凡哀求著上去扶她,「阿超…」
「你還有臉提我兒子!」申翠瞪大眼睛,忽然伸手牢牢卡住喬雨凡的脖子,不知哪裡迸出的蠻力,將人推搡到地上。
向野回過神來,跨步上前制止,手剛剛碰到申翠的胳膊,耳邊就炸起叫嚷——「來人啊,打人了!兒媳婦偷人,還拉著野男人打自己婆婆!!」
人群再度騷亂,混掙中,一塊拳頭大的尖石不知從何處飛來,徑直朝著向野的頭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