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野的聲音在耳畔回溯。
程子磊繼續:「長街摩托黑場的規則就是沒有規則,無論是車還是人,都可以提前動手腳,破壞個剎車,或者賽前掰斷對手一兩根手指,只要你有能耐,沒人會管,比賽裡就更沒有顧忌,死傷都是很正常的事。向野在常青那兒跑了半個月,居然還活著拿了好幾場冠軍。」
「他用贏來的獎金,收買了我廠子的一個賭鬼,那人受他所用,暗中拍了很多證據,警察查封了我手下的兩個廠,這筆帳,我發誓出來之後要找他一起算。」程子磊看向俞遠,「好像不管什麼時候,他總有能耐給自己找到一個又一個賣命的傻子。」
「不管你想幹什麼。」俞遠死死盯著對方帶笑的臉,「我提前警告你,別動我身邊的人。」
「你身邊的人?」程子磊稍稍正色,「看來俞小少爺是下定了心思要護著向野了。」
俞遠不置可否。
「你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嗎?」程子磊眯起眼睛,壓低聲音一個一個地吐字,「這麼護著他,你們是不是睡過了?」
那話音像是一柄閃著幽冷寒光的劍,刺進俞遠的耳朵,瞬間直入腦髓。他一瞬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程子磊凝視他的眼神讓他清楚地明白,那不是幻覺。
程子磊抬起手裡的酒杯,用審視的目光觀察著俞遠的表情,意識到他好像真的不是在裝傻,臉上露出嘲諷的笑。
「看來他什麼都沒和你說啊,或者說,沒說實話。」程子磊步步緊逼,「我弟弟被他害死,他師兄被他害走。你還不明白嗎?向野可不是什麼需要人護著的小白兔,他是條蠱惑人心的毒蛇,但凡靠近他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現在這條毒蛇,盯上你了。」
一張輕飄飄的相紙落在桌上,俞遠定睛看去,依稀能辨別出照片上兩個貼身相吻的少年身影。
霎時間,大腦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棒。
無數畫面湧上腦海,他和向野相識之後發生的一幕幕,如記憶的膠片紛雜散落。而那兩個在黑色摩托車上胸背相貼的身影,此刻地在一眾黑白色的記憶膠片裡,顯得尤為鮮艷而刺眼。
他隨即就反應過來,是程子磊把這張照片捅到向野父親那裡去的,這也是導致衛恆離開興陽的原因。
那種微妙難言的磁場,熟悉而默契的動作,他早該猜到的,他們是那種關係。
「他就是個噁心的怪物,最會蠱惑男人。」程子磊的聲音續續而來,橫突的顴骨凝著一道狠意,「據我所知,我進去的這一年裡,甚至連常青都和他有著不清楚的關係,所以我處處受阻……他對你說的話,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你分得清嗎?」
俞遠雙目泛出掙扎的紅血絲,程子磊的話直擊要害,要一枚枚從天而降的重磅炸彈,霎時間炸得他的思緒四分五裂,全然不知如何反擊。
恍惚間,向野的聲音伴著潮濕的夜風,又一句句在他耳邊迴響——
-「那年,我在九中天台上把程子磊揍了個半死,他出院之後,就找上了我……」-
-「他為了報復我,約我到後山比賽,那天晚上下雨,路很滑……在快到終點的山路上,他突然加速沖向了我。」-
-「那場車禍,我躺了七個月出院,程子凱躺了五個月,然後下了地獄。」-
然後是程子磊低沉幽寒的問句——
-「他對你說的話,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你分得清嗎?」-
俞遠閉了閉發脹的眼睛,電光火石之間,像是有一根線,把所有支零破碎的疑惑穿在了一起。
向野有意隱藏的那部分真相,在眼前這張照片的映襯下,一點點浮出了水面。
俞遠緩緩抬頭,和程子凱的一雙鷂眼對上視線。
「我或許沒辦法判斷他話裡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