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注視著牆面上那副人物畫像——女人單薄低垂的衣襟,海藻般的長髮披散在胸前白皙一片的面板上,有一種無端溺於深海的濕意,深紅指尖夾著的細長香菸,在昏暗空間裡發散著刺眼的火光。
他和那張臉對視,漸漸地,視野裡的畫面一點點和周菻重合,變成了他更為熟悉的眉眼。
窗外的夜空中蘊積著沉悶的雷聲,夾在風裡,滾過耳畔。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忽然在胸腔裡緩緩升起。
那火光彷彿破開畫布的限制,在若隱若現的閃電亮光裡,重獲生機似的燃燒起來,星星火光時明時暗,倒映在觀畫人的瞳孔深處,如同一簇擾亂人心的鬼火。
俞遠呼吸一窒,突然快步向前,揮拳砸向了那光點!
狂風驟然大作,醞釀了一整晚的大雨,終於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
眼前,畫框的玻璃擋板應聲而裂,碎片簌簌掉落,那副長久掛在牆上的畫也因為重力而扭曲下滑……
剎那間,一道巨大的閃電破開長空,強光穿過輕紗窗簾,瞬間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
俞遠的視線死死釘在牆上,瞬間頭皮發麻,渾身僵硬。
畫框裡,原本應該空無一物的地方赫然還有著一副更為熟悉的畫!
是《那不勒斯》!
畫面裡藍光下漂亮不似人間的少年,此刻被人用濃重的顏料破壞,色塊扭曲變形,成為一個巨大旋轉的漩渦!
轟隆的雷聲震顫聽覺,漸漸散去後,房間裡忽然響起一道低沉可怖的男音——
「你在幹什麼?」
「呼——」
俞遠猛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關於那幢別墅的一切都退得很遠,窗外是興陽長街每逢暴雨就濃鬱至極的泥土和草木的香氣。
雨水打在房簷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動,卻莫名地叫人安心。
俞遠在床上聽了許久,才勉強壓下因為噩夢而混亂跳動的心臟。
那個夢境荒誕又真實,顯然是受了和自己對周菻猜測的影響。
可如果猜測是真的,那為什麼周菻要模仿那幅《蔻丹》裡的女人呢?
他又想起向野和許定安在咖啡館見面時,自己所監聽到的那些內容。
— 「那個女人,很奇怪。」
—「就感覺,哪裡都不對勁,像是披著誰的皮在講話做事,長相、妝容、著裝,甚至是表情動作和說話的語氣,都非常不自然,就像是在模仿什麼人,完美的有點可怕……她塗赤紅色的指甲,非常刺眼。」
周菻和綁架向野的那個洪廠女人,又是什麼關係?
還是說,她們根本就是一個人!
如果這一切推測都是對的,俞啟東……又在這裡面扮演什麼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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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陷入死衚衕一般,太多的不解和困惑,繞成一個又一個的死結。
他側身翻出手機,也不看時間,給那位私家偵探打去了電話。
「餵…誰啊?」
電話接通,卻不是預想中人的聲音,而是一個莫名熟悉的年輕男聲,俞遠一時想不起來。
還好對面很快就換了人。
「艹,小屁孩打你遊戲,接我電話幹嘛?」白舜像是驟然轉醒,帶著鼻音一把奪過了自己的手機,看清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接話道:「喂,小老闆,這麼晚了有什麼指示?」
俞遠也沒有深究,只問,「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白舜是個很有職業素養的私家偵探,聞言起身換了個更為安靜的空間,背景裡隱隱約約的遊戲音效漸漸消失了。
俞遠開口道:「我想讓你再幫我查一次俞啟東。」
對面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