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珍死死拉住帕甲的手,又止不住抽泣起來,她淚眼婆娑地說:“我一個女人家,容易嗎?前些年,雖然掖著藏著,可畢竟有其美傑布可以指靠;現在呢,我名義上是德勒府的二太太,肚子是餓不著了,可心裡遭的罪就沒法說了。不怕你笑話,我其實……就是個要飯花子!”
“二太太,誰笑話誰啊。你我都是從藏東的昌都來的,小貴族出身,論起來,我們還是老鄉呢。”
“是嗎,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在老爺和二太太面前,哪有我說話的份兒。”
“我可沒低看了你,帕甲,事到如今,你可得幫我。”
“我沒幫你嗎?二太太,假如阿覺少爺真的嚥了氣,你可就把自己毀了。我敢保證,那天等不到日頭落山,扎西他們就會查出兇手。”
“是你救了我的命。”娜珍感激地說。
“二太太,你是怕阿覺少爺奪了白瑪少爺的家產吧?”帕甲直截了當地問。
“我這點兒心思,你一眼就看穿了。阿覺到了見風就長的年紀,眼瞅著就要頂門立戶。到時候,在德勒府裡,我跟白瑪恐怕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了。”
“那你也不能用那種笨法子。況且,害人性命是要遭菩薩懲罰的。”
“我一個女人家,能有多大本事,還能怎麼辦啊?”
帕甲笑而不言。
娜珍看出帕甲的心思,她也破涕而笑,把手上的寶石戒指褪了下來說:“這是當年他給我的,緬甸翡翠。帕甲,你指點指點我,我就有活路了。”
帕甲抓過娜珍的手,把戒指又給她戴到手指上說:“我願意幫你,可不是圖你什麼,完全是替你抱打不平。”
“你真是俠肝義膽!”
帕甲起身,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回來,神秘地對娜珍說:“二太太,就算你想除掉阿覺少爺,也要精心謀劃,神鬼不知啊。”
又到了噶廈的例行茶會。議事廳裡衙役們正端著酥油茶、人參果肉粥等,給每位官員桌上的木碗和茶碗裡添食物。十幾名僧俗官員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邊吃邊聊,有說有笑。一位官差手裡捧著一份函件從外面進來,徑直奔向四大噶倫。他來到格勒、康薩等人面前,將函件呈放在首席噶倫喇嘛手上。
噶倫喇嘛將信展開閱讀,然後環顧左右說:“是中央政府的函件,駐藏辦事處送來的,說是要修一條從印度薩迪亞經過拉薩,一直到成都的公路。”
康薩一聽就火了,不滿地說:“漢人的勘察隊不是已經在藏南活動了嗎?中央政府現在才來函件,這分明是不把我們噶廈放在眼裡!”
格勒反駁道:“修中印公路是為了運送盟國的抗戰物資,駐藏辦事處的孔慶宗處長早就跟我們透過氣了,是我們遲遲不決。康薩噶倫,修公路如果只是國民政府的意思也就罷了,它也是英印政府的意思。英國人,你不肯得罪他們吧。”
“哼,你還別拿外國人來壓我。”
“英國人是外人,中國人可是我們自己人。”
“早在鐵豬年,吃大米的中國人已經和吃糌粑的拉薩人沒有關係了,他們隨著大清皇朝的垮臺已經撤出了拉薩。到現如今,中國人在拉薩也只剩下黃慕松當年留的一個辦事處,這與駐藏大臣衙門完全不是一個性質了。”
眾官員見康薩和格勒針鋒相對,他們側目觀看,都不作聲。
康薩掃視著眾官員,又說道:“你們別把蔣介石看簡單了,他修這條公路的真正意圖,是想把中國人的勢力重新延伸到拉薩來。我的態度很明確,這條公路不能修!”
格勒見他態度堅決,當仁不讓地說:“康薩噶倫,我也明確告訴你,熱振活佛給我捎來口信,他是支援修這條公路的,他讓我把這個意思轉告給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