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這幾日常常坐到三更。人們背後揣測他的心情不好。但他早就不是痴情少年,就算不快活,也犯不著損害自己的飲食起居。這半年來國事繁忙,老臣紛紛下世病退,太子年齡還小,周嘉也不敢讓他獨當一面。
周嘉愛一個男子,他也喜歡過幾個女人。過去他獨宿的時候很少,就寢前習慣性的找一位妃嬪相伴。可最近他身體經常莫名疼痛,他害怕,害怕自己犯病的時候讓女人有了可乘之機。他也希望如翰林院第一次發生血案的那晚,他昏迷後睜開眼睛,就看到盧雪澤那恬淡而溫柔一片的面容,他微笑著坐在他的身邊,彷彿皇帝只是一個患病的幼兒。“有我在呢。”他說,聲音如落山之風。
三天了,周嘉沒有想到盧雪澤居然不來與他解釋。看來他不屑於為自己辯解。和盧雪澤之間究竟能有什麼心結呢?就算他與東方曖昧,就算他瞞著他做了一些事情。他與盧雪澤總歸還是有一片寧靜的天地……僅僅屬於他們倆的默契。
周嘉自嘲的一笑:小嘉是什麼人呢?他十五歲的時候,就能夠執著周嘉的手訴說自己的夢想,花前月下兩相依偎。轉眼之間,就拒他千里之外。少年盧嘉冷漠,執拗的對他說:“周嘉,你若現在要了我,從此便再也見不著我,我化成的骨灰也絕不讓你找著。”周嘉當然放棄了。小嘉果然算定了他。當年是,現在也是。
他算定了他的心思,所以他絕不開口,絕不表示。
周嘉想:究竟誰會打破這個冰面呢?已有宦官送上最新的奏摺。周嘉看到第三本的時候,眼皮一跳。他認識這清麗筆跡,不是韓逸洲是誰?
翰林韓逸洲上折請求明日覲見,他的措辭謹慎,但這幾個字是“有機密啟奏”好像放大了。周嘉掩卷沉思,桃花眼閃爍不定。他知道今夜又要迎來雞鳴之聲了。
韓逸洲有話要說,獄中的東方諧卻什麼也沒有吐露。周嘉抬頭遙望星空,月光澄淨,天色拖藍。
宇宙之大,同此一月。刑部獄中,月色吝嗇的穿過巴掌大的小窗,東方諧伸出手來捕捉它。但他忘記了自己根本握不起拳頭來。他苦笑:從來他的情人都愛惜他這雙手。現在他經歷刑訊,指甲盡數脫落,傷痕累累的手指都腫得像冬天的蘿蔔。開始鑽心的疼,現在他也麻木了,這手似乎長在別人的身上,與他毫不相干。
今夜萬緣俱靜,東方諧第一次得到可以休憩的機會,換了昨夜,他幾乎忍不住要對著獄卒們跪下,求他們讓他合上一刻眼皮。可真的到了現在,他難受的根本睡不著,眼前昏花,耳鳴不止。別人對他下狠手的時候,他沒有吐血,可現在,滿口的唾液裡只有令他自己也作嘔的血腥氣。
他似乎產生一種幻覺,黑暗的深處有一個仙人慢慢的飄來。
“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東方諧對著假象中的仙人笑著說。
“我和你的‘情’早斷了,哪裡有明天?”那仙人撥開披風的頭面,淡淡的說。
原來是韓逸洲!東方諧用手腕磨蹭著眼睛:“你?你怎麼來的?”
韓逸洲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