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裡,是靈宵寶殿,還是地府陰曹,你們給我吃的藥可是太上老君牌九轉還魂丹?”
小丫頭笑嘻嘻道:“你可真會開玩笑。這是咱們鳳陽燕王府。大夫說你一路過於勞累,所以才睡了這麼久。如今醒了,也就阿彌陀佛全無大礙了。現在王爺在校場巡兵,王妃在給家人寫平安書信呢。”
我忽然想起,“景弘呢?他的燒傷怎樣了?”
丫頭吐舌道:“大夫說他的傷比你的重,可是他日日都在此守著你呢。今天終於被王爺拉出去了。想是也無大礙了吧。”
我又問:“那娃娃呢!”
丫頭臉上青紅不定地轉了幾個來回,終於撲哧一聲笑道:“你只管親自去瞧,保管覺得有趣。”
我好奇心起,披衣穿鞋,胡亂梳了頭,就往街面上尋去,丫頭在身後叫:“你總得先和王妃打個招呼才好。王妃對你的傷惦記得很呢。”
我回笑,扯扯嘴角,“那勞煩姐姐替我回話,只說馬三保皮粗肉厚不礙事。”
徐棠怎會牽掛我,她此刻定牽掛著如何通報徐達,太子沿路明殺暗堵燕王夫婦一事。至於朱棣,我的燕王爺,已經忙著盤點兵馬準備他日報一箭之仇了吧。
這些人不會真的掛念三保,這些人也統統不用三保去牽掛,在什麼位子說什麼話,我只想照管那個,與我一樣,無人牽掛的。
一路由家丁帶領,遠遠未到校場,已經看到了朱棣。也不覺得分開有多久,但看上去卻有很大不同。披著紫色錦衣,面容清冷嚴肅了不少,身邊跟著的有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大多都是燕王府的謀臣。再往後看,我不由得莞爾而笑。
景弘穿身青色長袍,頭髮直披在肩上掩飾額角未好的燙傷,一向美麗的臉上,此刻竟也是一徑發青的顏色。有個娃娃緊緊粘在懷裡像樹袋熊那樣死死抱著他,一雙眼睛黑漆黝亮,笑起來咿咿呀呀。
我破功笑道:“王景弘,原來你已有了私生的娃娃!”
景弘眼望過來,先喜後怒繃緊了臉皮不肯說話。
朱棣也瞧見了我,嘴角挑起微笑,扇柄一轉,倒敲過來,“哪邊的猴精醒了?可是張口就沒有人話。”
我扮作委屈,眨眨大眼,“王爺此話怎講?三保死裡逃生,全賴著對王爺的一股忠義之氣護住了心口丹田!”
朱棣被我逗得高興,招手道:“快來快來,你和景弘一日不在,我就覺得全身不對勁。你且放心,這次的事,哼……”忽然面上浮了縷冷笑,扇子敲到了手心,咬牙道,“我要朱標以十倍來償還!”
我猛地打了一個機靈,以往朱棣還會給太子面子,不管人前人後,說起太子,總是稱作皇兄,如今人到了鳳陽,連面子也不用理會了,竟然直呼太子其名。
我裝作無事地走了過去。景弘“哼”的一聲扮出高傲的樣子,別轉過頭不肯理我。那娃娃卻馬上抓住他的頭髮害他一臉扭曲當即破功。
燕王身畔的謀士中,有人拿眼角掃著我與景弘,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隱隱含有輕蔑之心。
他們對我和景弘與燕王的關係,似乎有所誤解。其實他們不懂,那個陰冷的外表下面,朱棣只是個害怕寂寞的孩子。他帶著我與景弘,實在是一種少年時開始養成的習慣,他就像一定要有相熟的東西握在手心才能安心入睡的小孩。我與景弘也不過就只是一件握熟了的,不捨得放開的東西罷了。
我淺淺地笑著,溫順地聽著朱棣說話,心不在焉地附和著,偶爾笑一兩聲,再抬起眼角,輕輕瞟向景弘。而他也正瞟著我看,一旦四目相會,他總會率先別頭,不自在地咳嗽著,抱緊懷中那個除了他,誰碰一下都會嚇哭極認生的娃娃。
他給那孩子起了名字叫王禎,也不怕折壽硬是以人家爹爹的身份自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