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唐突,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腦中有個畫面一閃而過,我怔了怔。那年他一襲儒衫站在街上,手中持了一塊小小的木牌,側目對我微笑道:“瑾瑜唐突,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時光彷彿從未飛逝,當真是很久遠的畫面了,只是不知為甚仍然如此清晰。我深吸了一口氣,平穩道:“我姓曲。”
“果真是有緣。”曲徽淡然道,“在下也姓曲。”
“啊?真巧。”我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狀,然後便是一通乾笑。曲徽卻不曾彎起嘴角,只瞧著我緩緩道:“只是不知以姑娘這般的身手,何故蟄伏於這窮鄉僻壤?”
我登時一口酒水噴出,撫著前胸咳了數下。他孃親的,這貨果然在石橋上就看出我不對勁兒,難道眼下亦是個設好的陷阱?這般讓他追問下去,可遲早要露出馬腳。
“自然有緣故。”我淡定地道,“那麼,似曲公子這般的人物,又怎會出現在這窮鄉僻壤?”
將問題丟還給他,我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便見曲徽將酒杯放下,轉而抱起了一直在他腳下轉悠的百萬,這貨瞬間一副“灑家這輩子值了”的熊樣老實地窩著,頭都捨不得抬。
……
他再美也是個男人啊,你這破狗上輩子一定是妹子吧!
“百……萬……”他垂下眼睫毛,修長的手在它頸後溫柔地輕撫。
眼下這副情狀,我總覺得他是在叫我,只覺得渾身難受。然我尷尬了一會兒便反應過來,他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好嗎!
正準備說些什麼,便見曲徽將百萬放下,幽幽地嘆了口氣。
“那麼,在下與姑娘不問來去歸處,只論杯中酒如何?”
“其實我還有事……”
“區某先乾為敬。”
……
喂喂,聽我說話好麼!
我別無他法,只好乾笑著喝了一杯,心中又有些不安。過去的曲徽儒雅斯文,幾乎從不碰酒,他這般主動要求喝可不太對勁兒。
“我來與姑娘說個故事吧。”他修長的手指把玩著酒杯,淡然道,“一個女子為救她的夫君失了性命,而那夫君卻失去了有關她的一切記憶,姑娘,你說這女子可好笑麼?”
曲徽面色如常,睫毛低垂投下一段好看的剪影,似乎當真只是在說毫不相干的身外之事。我心中有種細碎的疼痛擴散開來,頓了頓端起一杯酒,認真地搖頭道:“一點都不。”
“願聞姑娘高見。”
“她這樣做,便是要夫君好好活下去吧。”我望著他極盡雋美的眉眼道,“既然她心願已達成,人也死了,忘記反而更好。”
“可歷經這所有,他當真會好好活下去麼?”曲徽淡然道,“忘記一切,痛失所愛,有時候,死卻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我急道:“失去一個已經忘記的人,又怎會難過——”
“是啊……”曲徽垂下眼睫毛,輕輕端起酒杯,“明明已經忘了。”
那一瞬,我的心幾乎擰成了一團,面上卻不敢露出任何異色,只是哈哈一笑道:“曲公子說笑了,故事終究只是故事而已。”
他微微頷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言語之中二人已經喝了不少,我怕他又提起方才那茬,便一通東拉西扯,曲徽從善如流地對答,竟也由著我扯皮,沒有半分不悅之意。
不知不覺,夜已漸深,酒已空了三壇,我再也扯不出更多的廢話,眼見曲徽漸漸伏到了桌子上,自己也有些頭重腳輕,便琢磨著想趁機拎了百萬偷偷開溜。
我緩緩站起來,找了半天才瞧見那隻破狗縮在裡屋的床邊,似是睡著了,只好踮起腳尖,做賊般地溜了過去。
路過曲徽身畔的時候,我忍不住向他瞧了一眼,卻漸漸頓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