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我手中握著一把小小的刀刃,鋒刃雪白,吹髮即斷,這是我用來防身的愛物。
我的話語輕而堅決:“若母后真殺了持逸,孤一定自裁追隨。”
槿汐姑姑撫摩著我的額髮,嘆氣道:“帝姬以為太后是這樣的人麼?”
我搖頭:“母后明於事理,想必不會。可是……孤還是害怕。”
槿汐姑姑為我斟上一杯香片,道:“太后絕不會殺了持逸,也不會加害於他。帝姬可以放心。” 她緩緩道:“皇上登基前太后執政多年,並未因私情而錯殺過一人,且這也不是太后一貫的做法,這是其一;殺了持逸師傅只會讓帝姬更怨恨太后,心結難解,太后向來疼愛帝姬,怎會這樣傷帝姬的心呢,反而得不償失啊,這是其二;另外……” 槿汐姑姑稍有遲疑,還是說了,“持逸師傅的眼睛很像太后的一位故人,即便是隻為了這一個緣故,太后也不會殺他。”
“故人?”我好奇。然而槿汐姑姑並沒有再說下去,只是取了玉梳輕緩梳理著我的一把頭髮,道:“若是真出家去做了姑子,這把好頭髮都沒有了,多可惜呢。帝姬剛出生時頭髮不多,太后急得了不得,怕長大了頭髮稀被人笑,天天親自用桐子油給帝姬洗頭,費盡了心思哪。”
母后撫育我們兄妹的苦楚,我又怎會不曉得。想到此,心下也是軟了。只是眼下我只想著槿汐姑姑分析給我聽的話,槿汐姑姑在母后身邊數十年,同甘共苦,對母后說不上十分,也有八分了解了。我心中稍稍寬慰。
然而到了夜間,串珠神色匆忙跑了進來,悄聲在我耳邊道:“帝姬可知道麼?持逸師傅走了。”
我本更換了寢衣正要躺下歇息,一聽這話,手中握著的衣裳便軟軟落在了地下。
我驚道:“是什麼時候的事?”
串珠低首,“正是方才出了宮的,奴婢從浣衣局過來,正遇上他出去。”
我的臉上浮起一個虛幻的笑容,慢慢坐在了地上,頭上的梅英採勝釵緩緩地滑落下來,白玉的花瓣釵身跌得支離破碎,唯釵頭上一點紅寶石的***,灩灩反射著燭火的光芒,那麼冰冷的豔光,幾乎要刺盲人的眼睛。我輕輕道:“他走了。”
串珠低聲啜泣,“是,師傅走了。他自己要走,誰也攔不住的。帝姬,你莫傷心壞了。”
我的目光沒有焦點,輕輕“恩”一聲,道:“他自己要走的麼?那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帝姬,帝姬”,她急急喚我,“持逸師傅讓奴婢轉告帝姬,不要等他,要好好的。”
我覺得冷,環抱住自己的雙膝,自言自語道:“我曉得。他去了哪裡?”
串珠抹淚,道:“師傅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便走了。太后聽聞這件事,只說‘隨他去’。”串珠絮絮道:“持逸師傅說不能來和帝姬辭行了,只怕屆時又狠不下心腸了。”
“帝姬……帝姬……”她心慌地喚我。
我頹靡地坐著,心中一片空茫。
外頭下雨了,雨聲轟轟地響著,擊打著地面,侍女們忙不迭地去關窗子,沒人敢來打攪我。唯有串珠坐在我身邊,默默垂淚。
他走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
或許他會回來,是明天?後天?明年?還是後年?
他本就是這樣性子的人。
良久,我的一滴淚,滾熱地滑落下來。
雨潑天潑地的下著,如白唰唰的利箭狂暴的衝向大地,反濺起無數雪白的水花。我赤足從芳菲殿中直奔出來,唬得串珠和芷兒慌忙舉了傘跟著跑在身後。
大雨一澆,腦子反而鎮靜下來,清明一片。赤足一步一步踏在永巷精工雕琢的石板上,被雨水冰得失去了知覺,木木的不覺得那些被疾風暴雨打下來的樹枝殘葉和碎瓦會刺痛足底。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