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回她的問話,梅船伕下了花船,將小船盪出很遠,挑起一盞夜燈,讓花絲雨看見。
夜燈遙遙,他在燈下。
雖然是僕人,但也是個君子呢。
花絲雨忘了數星,望著夜燈,甜甜入夢。
花船明月,小舟寂寞。
文案上還有殘羹剩菜,梅船伕取出一壺酒,斟滿兩杯。
一杯在手,一杯對案。
淡雅的一句:“朋友既然來了,就請月下小酌。”
徐徐微風,波光瀲灩。
梅船伕的對面,坐下一個三十有餘的中年漢子。
他一身白袍,面容懶散。
明明的不修邊幅,但他的輕輕一笑,足以讓月光失色。
舉手就飲,張嘴就吃。
白袍漢子不與梅船伕客套,邊吃邊賣乖:“久聞西湖醋魚,獨步天下,雖然不曾嘗過,但這半尾西湖殘魚,也足以解饞。”
陪他飲一杯酒,梅船伕謙謙有禮:“朋友所言極是,是小可待客不周,愧對朋友接連兩夜,月遊西湖。”
梅船伕好耐性,昨夜已知白袍來,直到今夜才說破。
高人不必打禪機,白袍喝足了酒,直說來意:“一個人,有八輩子也花不完的錢,該怎麼能做上乞丐?”
問題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梅船伕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刀,削下一塊桌角,摳摳劃劃三兩下,做了三粒骰子。
將骰子推到白袍的眼底,這就是他要的答案。
“沒錯。”白袍點頭:“唯有賭,才能一夜輸光所有,讓富人做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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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贖了你
一粒骰子六個數,變化萬千。
將好人變瘋,將善人變惡。
將智人變傻,將富人變窮。
骰子在白袍的眼底,梅船伕輕輕一問:“朋友遠道而來,可有興致夜賭西湖?”
“怎麼賭,賭什麼?”
對賭明盤,白袍直問。
“賭骰子,點數多者為勝。”
梅船伕輕輕答。
“朋友贏了,拿走我所有錢財。朋友若輸,好走不送。”
“我懂了。”白袍略微思量,輕輕點頭:“難怪你接連兩夜護著小姑娘,你以為我是為她而來?”
難道不是嗎?
低眉輕笑,梅船伕贊白袍:“踏雪尋梅,朋友的英名,我早有耳聞。”
雪之白,梅之君。
半句話,已道破白君的身份。
與梅船伕對飲的,正是森羅的白君無常。
白無常攤開空空兩手,笑嘆一聲:“朋友誤會了,我沒帶招魂牌,不為斷小姑娘的陽壽而來。”
“哦?”梅船伕揚眉,似乎不信,輕笑反問:“君子雅號,一見發財,財力之雄厚,非常人所能想,總該不會是為了我這幾個錢而來吧?”
“傳言大多名過其實。”白無常一聲長嘆:“財力雄厚這種話,實在貽笑大方了。”
君子在決鬥之前,也要彬彬有禮。
白無常與梅船伕沒完沒了的客套,終於引起夜浪翻滾。
從水裡鑽出一個人,一口水噴向星月。
緩過了氣,大聲抱怨:“說了半天也不賭,你們倆快憋死我了。”
抱怨之時,這人自水裡躍上小船。
歪著頭,單腳跳,要控出耳朵眼裡的水。
幾跳過後,險些沒把小船踏翻。
看到打翻的殘羹剩菜,他也不嫌棄,抓起來就吃,抹了滿身油。
他是個和尚。
破爛的和尚。
不剃髮,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