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樓身子都在哆嗦。他真想把毛巾狠狠抽在張勝的笑臉上。然後一腳把床子踹翻了。但是……但是……,他沒有那個勇氣。他地鋒芒和勇氣早就被歲月磨礪的jīng光,社會地位一降再降,他就像是被抽去了骨頭的蟲子,軟趴趴的只能蠕動著活著。
存款被老婆帶走,房子賣了用來收買那幾個不講義氣地小流氓了,來不及付的八萬元錢用來上下打點,這才免去重新改造靈魂的機會,辦了個保外就醫。
他是大腿骨裂,本不算太嚴重,只是傷上加傷,這就比較麻煩了。先看了西醫,一個多月後勉強能下地,又找了個有名的老中醫,用家傳地骨傷膏藥敷了一個多月,現在除了兩條腿不一般齊,走路擰腰擺胯的影響形象外,倒沒有其他大問題,不過家底兒也折騰光了。
錢重如山,氣節和道德,早在二十年前就丟掉了,現在丟掉點自尊和人格又算得了什麼?
楚文樓咬了咬牙,狠狠地給他搓起了後背。
“呵呵,不錯,很趕勁兒,唉!在裡邊蹲了半年,還沒好好洗過澡呢,賣點力氣哈,小費你不用擔心。”
這個澡搓的真賣力氣,張勝的後背搓地快成了煮紅的蝦子,楚文樓搓得滿頭大汗,張勝坐起來,吃吃笑道:“到底是熟人,這五塊錢花得,值~~!”
他笑臉忽地一收,把腿往前一伸,冷冷道:“修修腳!”
“我……我手法還不行……”,楚文樓咬著牙說。
旁邊剛給另一個客人搓完澡的搓澡工忙湊過來說:“老闆,我來吧。”
“不必!”張勝看都沒看那人一眼,一直盯著楚文樓,兩個人僵持了半晌,楚文樓屈服了,緩緩彎下腰去。
“唉!”張勝垂著腿,看著坐個小板凳,把腳丫子託在懷裡認真修理著地楚文樓:“能屈能伸,不錯,能屈能伸啊!”
他拍了下大腿,從浴床邊上拿起煙和打火機,點上一根,悠悠地說:“老楚啊,你沒進去過吧?那裡邊,熬人吶,不過也是真鍛鍊人吶,要擱以前,就我那xìng子,靦腆得跟大姑娘似地,你求我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啊,這都是拜你之賜啊老楚。”
“嘿!”楚文樓冷笑一聲,一句惡言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張勝笑笑:“不准你多大本事,一進去就得裝孫子,一口一個大哥地叫著,睡在sāo烘烘地廁所口旁邊,不高興了大哥劈頭蓋臉就是一陣拳腳。早上起來得給大哥疊被打飯,幹活的時候眼睛得溜著,時刻別忘了拍馬溜鬚。該你狠地時候,得狠得下心,老大讓你打人的時候得下得去手,不易啊……”
“我被條子不眠不休地審過三天三夜,最後主動激怒他們,被打暈過去送到了醫院,這才算是逃過了一劫。我被頭鋪大哥暗殺,被同室的囚犯算計,好在我這條爛命經得起熬煉,總算是熬出來了……”
楚文樓的手哆嗦了一下,眼睛再也不敢抬起來。
“不過……說起來我該感謝你呀,我發現,激勵人、讓人成熟進步的,不是順境和優裕,不是朋友和親人,恰恰是那些打擊、挫折,甚至是死神的威脅。一帆風順、沒有厄運、甚至連憤怒和煩惱都沒有的人,哪有一個能成大器?你說是不是?”
“……”
修完了腳,張勝下地,到淋浴底下嘩嘩地衝洗起來,然後從仍呆呆站在那兒的楚文樓旁邊走過去,徑直出了浴室。
一會兒功夫,張勝西裝鞋履,皮鞋鎧亮地出現在浴室門前,神清氣爽地跟他打招呼,大聲地說:“老楚,我走啦!”
楚文樓不願讓那些同行猜測出什麼,他掩飾地笑了一聲,像跟老熟人打招呼似的說:“好,好好,您慢走。”
“嗯,小費我簽了三十,對你夠大方吧?老楚啊,好好幹,捏腳能有什麼出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