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濟運笑笑,給毛雲生遞煙,問他在哪裡過的年呀?孩子回來了嗎?去了鄉下沒有?都是些客套話。李濟運不想說是非,省得惹是非。
毛雲生卻終於說了:“李主任,我平時不給領導拜年的,今年你這個年我一定要拜。聽說今年沒人給李主任拜年了,我聽了氣憤。”
李濟運仍是不語,舒瑾卻火了,問:“為什麼?他們?”
毛雲生說:“都說李主任馬上要調走,用不上了,哪會來拜年?”
舒瑾冷笑道:“我濟運調走,也是升官!去坐牢呀?還沒調哩!”
李濟運不想讓這話題繼續下去,就說:“沒人拜年,說明縣委的檔案有人聽了,這是好事!”
舒瑾不明白,問:“什麼檔案?”
李濟運說:“每年春節之前,縣委都要下個廉潔過年的檔案。”
舒瑾笑道:“狗屁!提醒大家拜年吧!”
李濟運嚴肅起來,說:“舒瑾,你怎麼這樣說話?”
毛雲生勸勸舒瑾,又說:“李主任我最瞭解,他這人過得硬,我佩服!他管信訪這幾年,我從沒捱過批評。我這人其實是老油條了,你批評幾句沒關係的。”
李濟運有心逐客,便說:“毛主任,你留下來吃中飯吧,我倆喝幾杯。”
毛雲生看看時間,說:“中飯時間還早哩,我就不打擾了!”
舒瑾說:“毛主任別客氣,坐坐嘛!”
毛雲生不肯再留,執意要走了。李濟運就提了他的編織袋,說:“毛主任,老朋友就不要客氣。”
毛雲生搖頭道:“幾樣鄉里的東西,我提回去就是笑話了。”
李濟運說:“都有,都有。我也沒什麼打發你的,東西你拿回去。”
毛雲生就有些生氣了,說:“李主任,你這樣我就不好意思了。”
李濟運只好把編織袋放下,同毛雲生握手。毛雲生走了,舒瑾說:“提蛇皮袋拜年,還真少見!”舒瑾喜歡把編織袋叫做蛇皮袋。李濟運不答腔,坐下來換臺。電視裡都在鑼鼓喧天過春節,很沒有意思。官場上早沒人提蛇皮袋拜年了。會做事的都是年前去辦公室彙報工作,把拜年的禮數盡了。也有上家裡去的,也有年後去辦公室彙報的,但都不會提蛇皮袋子。不過,毛雲生同他並無利益往來,人家上門來坐坐,已經夠意思了。
舒瑾問:“年前有人到你那裡嗎?”
李濟運不想多說,只道:“沒有。”
舒瑾說:“往年可是排隊啊!年前排到年後!”
李濟運卻想老婆真不曉事。
李濟運在家待了三天,差不多都是賴在床上睡覺。他同朱芝打過幾個長長的電話,他倆在縣裡倒不好怎麼見面。朱芝看上去心情平穩,聽不到她半句牢騷。她在烏金鄉定了個聯絡村,李濟運知道那個村,叫蛇溪村。朱芝說年後去找他幫忙,跑幾十萬塊錢給村裡修路。
他偶爾接到舒瑾電話,說是誰拜年來了。他就在電話裡同人家客氣幾句。這些人上門拜年,不僅不會給他帶來安慰,說不定還會給他帶來麻煩。他們多是官場上的失意者,牢騷很多,話也很多。他們到李濟運家拜了年,到外頭去就會張揚,顯得自己如何講義氣,不是那種趨炎附勢的人。這些話在外頭傳多了,對他沒有半點好處。他打電話告訴舒瑾,叫她不要接陌生電話,不要放人進門拜年。可是舒瑾不聽,她說就是要看看誰是他真正的朋友。他不想在電話裡吵架,就隨她去了。
李濟運成天迷迷糊糊地睡著,不時會驚醒過來。他知道自己已陷入一個僵局:沒有人給他拜年,他也不給別人拜年。他不是不想給別人拜年,而是找不到可以去拜年的人!官場上的人,沒有地方去拜年,肯定就沒戲了。
李濟運回到家裡,舒瑾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