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再說不下去,所有的話語都哽在喉間,只有眼淚,不受控制地一滴滴落下來,滴在林淵的手背上。
護士這時候推門進來,“孟小姐,時間……”
看到明月臉上滿面淚痕,護士微微別開臉,“……時間到了。”
明月胡亂側臉,在肩上蹭了蹭臉上的眼淚,對病床上林淵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啞聲告別,“我該走了,再見,林淵。”
站起身來,對護士說一聲“謝謝”,明月走出病房,疾步往電梯方向走去,漸漸改為奔跑,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呼吸時胸臆中的疼痛。
明月出了住院部,跳上卡車副駕駛座,鼻音濃重地對司機說,“謝謝你司機師傅,開車罷。”
司機留意到少女通紅的雙眼,暗暗嘆息一聲,發動引擎,向著孟家村方向駛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仁愛醫院住院部方向,人聲嘈雜起來。湊髱U虂
海風獵獵,陽光下的大海波光粼粼。
孟家村的午後安詳靜謐。
明月正了正被海風吹得有些翹起來的帽簷,繼續彎腰在灘塗上挖青蛤。
家裡的青蛤養殖場在他們舉家搬到清江去的時候,由村裡的一戶人家幫忙照看,孟海每隔幾天回來收一次青蛤。
如今又回到村裡,照看青蛤養殖場的工作,就由父女倆承擔下來。
孟校長得知明月從清江回來,特地尋了一天,來找孟海和明月。
“明月成績一向優秀,不升高中繼續求學,太可惜了。”孟校長開門見山,“阿海,你考慮考慮,能不能讓明月繼續讀書深造?”
“孟校長,”明月在阿爸開口前,站起身來,向著孟校長深深鞠躬,“謝謝您這麼多年來對我的關心和教導。可是……我不打算繼續升學了。”
孟校長望著明月一雙早熟的眼睛,千言萬語,終於化成一聲嘆息,“你這孩子……”
明月微笑,“不升學,也一樣能學習的。”
孟校長點點頭,“我下次去鎮上,去替你借一套高中的課本回來,你有空的時候,不妨在家裡自學。碰到不懂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明月大力點頭。
白天阿爸到城裡去送青蛤,明月在家裡照顧阿嬤和阿媽的飲食起居。晚上就在自己屋裡,自習高中功課。
不是不辛苦的,然而明月甘之如飴。
阿媽的精神狀態在回的孟家村以後,日漸好轉,整個人彷彿已經恢復正常,可是惟有孟家人知道,如果向她問起孟英,她會笑呵呵地說:“阿英?阿英出國比賽去了。”
阿媽自動將最痛苦的那段記憶從腦海中清除。
阿嬤則憑著驚人的毅力,慢慢好了起來,第二年中元節時,已能拄著柺杖自己在院子裡走動,偶爾還同幾個老姐妹到村中心的活動室門口,坐在大沉水樟樹下頭,閒閒聊天。
喬小紅仍同明月保持聯絡,每隔一段時間,會打電話給她,抱怨新搭檔死板無趣,嫌棄理非永遠孩子氣,最後總以追問明月“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結尾。
明月每次都微笑傾聽,卻沒有辦法給喬小紅一個明確的答覆。
也許,有一天,阿媽能接受女兒孟英已經離開她這個事實,能重新開始生活的時候,她會回到自己熱愛的跳水運動中去罷。
“……阿英……”上一次通電話時,喬小紅猶豫良久,才小心翼翼地說,“理是和理非,要回美國去了。”
明月先是一愣,隨即輕輕說,“我知道了,你替我祝他們一路順風。”
喬小紅在電話彼端頓足,“他們是回美國考大學,以後——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
明月想起那個總是和她一起到圖書館去借書,每次都會帶巧克力給她,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