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別出來的。這樣看去,三代以後的文人裡我所喜歡的有陶淵明顏之推兩位
先生,恰巧都是六朝人物。此外自然也有部分可取,即如上邊所說五人(案
即白採、蘇曼殊、沈復、史震林、盛此公)中,沈三白史梧岡究竟還算佼佼
者,《六記》中前三篇多有妙文,《散記》中記遊紀風物如卷二記蟋蟀及姑
惡鳥等諸文皆佳,大抵敘事物抒情緒都頗出色,其涉及人生觀處則悉失敗也。
孔子曰,曷各言爾志。我們生在這年頭兒,能夠於文字中去找到古今中外的
人聽他言志,這實在已是一個快樂,原不該再去挑剔好醜。但是話雖如此,
我們固然也要聽野老的話桑麻,市儈的說行市,然而友朋間氣味相投的閒話,
上自生死興衰,下至蟲魚神鬼,無不可談,無不可聽,則其樂益大,而以此
例彼,人情又復不能無所偏向耳。
&ldo;胡亂的講到這裡,對於《雜拌兒之二》我所想說的幾句話可以接得上
去了。平伯那本集子裡所收的文章大旨仍舊是雜的,有些是考據的,其文詞
氣味的雅緻與前編無異,有些是抒情說理的,如《中年》等,這裡邊兼有思
想之美,是一般文士之文所萬不能及的。此外有幾篇講兩性或親子問題的文
章,這個傾向尤為顯著。這是以科學常識為本,加上明淨的感情與清澈的理
智,調和成功的一種人生觀,以此為志,言志固佳,以此為道,載道亦復何
礙。此刻現在中古聖徒遍於目前,欲找尋此種思想蓋已甚難,其殆猶求陶淵
明顏之推之徒於現代歟。&rdo;
以上都是我對於新文學的散文之考察,陸續發表在序跋中間,所以只是
斷片,但是意思大抵還是一貫,近十年中也不曾有多大的變更。二十一年夏
間的北平輔仁大學講演即是以這些意思為根據,簡單地聯貫了一下。《中國
新文學的源流》第二講中雲:
&ldo;對於這復古的風氣揭了反叛的旗幟的,是公安派和竟陵派。公安派的
主要人物是三袁,即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人,他們是萬曆朝的人物,
約當西曆十六世紀之末至十七世紀之初。因為他們是湖北公安縣人,所以有
了公安派的名稱。他們的主張很簡單,可以說和胡適之先生的主張差不多。
所不同的,那時是十六世紀,利瑪竇還沒有來中國,所以缺乏西洋思想。(他
們也有新思想,乃是外來的佛教,借來與儒教思想對抗。)假如從現代新文
學的主張要減去他所受到的西洋影響,科學哲學以及文學各方面的,那便是
公安派的思想和主張了。而他們對於中國文學變遷的看法,較諸現今的談文
學的人或者還要更清楚一點。理論和文章都很對很好,可惜他們的運氣不好,
到清朝他們的著作便都成為禁書了,他們的運動也給乾嘉的文人學者所打倒
了。&rdo;
我相信新散文的發達成功有兩重的因緣,一是外援,一是內應。外援即
是西洋的科學哲學與文學上的新思想之影響,內應即是歷史的言志派文藝運
動之復興。假如沒有歷史的基礎,這成功不會這樣容易,但假如沒有外來思
想的加入,即使成功了也沒有新生命,不會站得住。關於言志派我在《中國
新文學的源流》第三講中略有說明雲:
&ldo;言志派的文學可以換一名稱,叫做即興的文學;載道派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