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聽得這話,神色微怔,似是沒想到這位煞神竟會這樣好說話,等反應過來忙道:「您太客氣了,卑職一定會好生照看,絕不會讓國公爺出事。」
「多謝。」
姬朝宗說一聲,側頭看一眼杜仲。
杜仲意會拿出一袋銀子交給他,那官差剛要拒絕,可主僕兩人已提步離去,走出詔獄的時候,姬朝宗看著暖色燈火下照映出來的一個人影,腳步一頓,但想著宮門就快關了還是沒有停留,繼續往外提步。
宮中。
姬朝宗拿的是公差回來的理由,又有天子親賜腰牌在身,旁人自是不敢攔。
被人領著去天子寢宮的時候,姬朝宗看到祁王蕭成則從裡頭出來,兩人迎面相見,蕭成則楞了一下,很快便笑著迎過去,高興道:「表哥,你回來了!」他還是從前那副模樣,明明已過二十卻還是一派少年意氣,好似長不大一般。
姬朝宗鳳眸淡淡掃過他的面容,神色平平,不露端倪,微低頭,拱手,「王爺。」
「都和表哥說過多少回了,我們之間不用這些虛禮。」蕭成則扶住他的胳膊,語氣不滿,但想到姬家如今的境況是因為什麼,又嘆了口氣,「我知表哥心裡怪我,也怪我母妃,可那日的事,母妃也不知情,你知道她一向膽小,又是個不經事的。」
自言自語幾句,未聽姬朝宗回應,他也不介意,仍道:「你放心,我已經求過父皇了,姑父肯定很快就能出去的!」
姬朝宗淡淡:「多謝王爺。」
又不動聲色收回自己的胳膊,「我還有事向陛下回稟。」
蕭成則「啊」一聲,笑起來,「看我,都耽誤你的正事了,表哥快進去吧。」他說著讓開步子。
兩人要擦肩而過的時候,姬朝宗突然停下步子,他站在高一階的地方,垂眸看著蕭成則,喊他,「王爺。」
「嗯?」
蕭成則回眸,臉上還是一派笑意,「怎麼了?」
姬朝宗點漆鳳目落在他臉上:「我聽說太子明日就要去涼州了。」寒風掃過階梯,男人聲線偏涼,字卻清晰,「王爺和太子兄弟情深,不去看看嗎?」
月色下,蕭成則的笑容僵硬在臉上,好久才扯開一抹笑顏,「自是要去的。」
姬朝宗看他一眼卻未再說話,朝人點了點頭,拾階而上,留一個蕭成則僵站在原地,寒風揚起他的紫衣,風燈搖晃,昏暗光線下,依稀能瞧見他從來是笑顏的臉上此時是一片陰鷙,狠辣陰毒的目光更是一直凝固在姬朝宗的身上,等到男人消失在門後,他這才沉著臉收回目光。
……
兩刻鐘後,莊妃宮中。
鬱幼宜本來已經打算睡了,她一向有早睡的習慣,聽宮人說祁王來了,有些訝異,卻也沒說什麼,只道:「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說著又朝鏡中看了一眼,銅鏡中倒映出一張美人面,這張臉溫柔似靜水,和故去的淑慧皇后十分相似。
可她看著這張臉,心中卻滿是厭惡,恨不得用手裡的金簪劃破這張臉才好。
她和鬱雲霓雖是一母同胞,幼時長得卻並不相像,無論是相貌還是性子,旁人很容易把她們區分開來,鬱雲霓性子恬靜、為人溫和,是真正的名門淑女。
她呢?
她啊,性子跳脫得不行,不像鬱雲霓喜歡刺繡讀書,她就喜歡出去玩,她年幼時的記憶是青草,是馬匹,是艷陽,是肆意的風和無盡的笑聲。
那是什麼時候越來越像了呢?
大概是她的那些家人把她送進東宮的時候,就因為鬱雲霓生不出孩子,他們又不希望儲君出自別的人家,所以他們就罔顧她的意願把她送進東宮,讓她成為鬱雲霓的替代品。
不,
她連替代品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