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女，拍手而笑，叫道：“大哥，人家都認出來了，還打個什麼勁。我便奇怪，你深更半夜不睡覺，偷偷摸摸地跑出來做什麼？原來是捱揍來的。”那人取下面巾，卻是個二十餘歲的粗壯少年。那少年怒道：“我和二弟比劃武功，要你多管。你不睡覺，跟著我做甚？”那少女笑道：“我就愛看你捱揍的樣子。”那人道：“你來看我笑話，是不是？王郢我是打不過，不過你我可沒放在心上，你想捱揍是罷？”那少女一跺腳，嗔道：“你敢打我，我回去告訴爹。你白天輸了不服氣，當我不知道麼？”那少年臉一紅，道：“誰說我不服氣？我剛才躺在床上忽然想起幾招，想試試管不管用。”那少女道：“那也不用蒙著臉，鬼鬼祟祟的。”那少年爭辯道：“我不蒙著臉，王郢不和我真打，那有什麼意思。”那少女道：“現下知道厲害了罷！”那少年上前拍著王郢的肩，道：“王郢天資比我高，又比我用功，我是遠遠不如他了。”那少女一撇嘴，道：“你嘴裡這麼說，心裡只盼也這麼想才好。”

這少年便是龍銀山的長男龍翼，那少女是他的妹妹龍素瑜。龍翼性情豪邁直爽，和王郢最是投緣，那龍素瑜自小受父叔寵愛，脾氣不免嬌縱。王郢卻生性隨和，當她無理取鬧時也不和她爭辯，每次反到是她自覺理屈，向他軟言央求。他們三人這些年來一同習武，一起玩耍，便和親生兄妹一般。

王郢笑道：“你們兄妹別總是吵架，成不成？”龍翼道：“誰高興和她吵？我這妹妹刁蠻的緊，渾身上下沒半點好處，也不知將來哪個倒黴鬼會要她？”龍素瑜看了王郢一眼，俏臉緋紅，道：“要你管！我一輩子也不嫁人。”王郢道：“好了！架也打完了，大哥三妹你們還不回去睡覺麼？”龍翼道：“睡什麼覺，難得晚上出來，走，陪我到山上坐坐去。”龍素瑜喜道：“那感情好，好久沒聽二哥吹xiao了，咱們莊裡又沒人會，想聽都沒得聽，今晚二哥可不能再諸多推委了。”王郢問道：“你們明兒不準備早起麼？師父會罵的。”龍翼道：“管他的，難得大家心情好，你不會掃興罷？”王郢道：“那哪能，你們兄妹的話我怎敢不聽？”龍翼呵呵笑道：“如此甚好。”

當下王郢回屋取了竹簫，和龍翼兄妹朝山上走去。良夜寂寂，眉月東首，三人足踏軟草，竟連腳步也是悄無聲息。將到山頂，晚風輕撫，眾人心境登時一陣清爽。三人席地而坐，王郢舉起竹簫，嗚嗚吹了起來。王郢吹著吹著，猛然間腦中一陣恍惚，這種情形似曾相識，不禁憶起許多年前，同樣在這樣一個晚上，同樣坐在這樣的地方，同樣有著這麼個女孩，像他現在這樣，吹xiao給他聽。倘若沒有那個女孩，他現在也和龍翼兄妹一樣，根本不懂吹xiao，更加不會吹給龍翼他們聽了。

在他們身後十餘丈處，一個青袍虯鬚的老者一直悄然站立，微笑不語。

一曲吹完，王郢擱下竹簫，想著多年前的往事，怔怔出神，連龍翼兄妹拍手叫好之聲也沒聽見。龍素瑜女孩子家心細，見王郢一下子靜默下去，心下奇怪，問道：“二哥，你怎麼啦？有心事嗎？”王郢回過神來，說道：“也沒什麼，不過想起以前發生的一些事兒來。你們還想不想聽，我再吹首曲兒。”說完又吹了起來。他心中若有所思，多年前阿蘭常吹的那首曲子隨口便吹了出來。這首曲子他雖然許久未再吹過，此時吹來便如昨日初學一般，輕輕鬆鬆便吹了下來。那簫聲柔媚之至，宛如朝露暗潤花瓣，曉風輕撫柳梢，甚是纏mian。王郢心中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酸楚，側頭看龍翼兄妹，只見龍翼面蘊笑意，默默聽著，龍蝶雙頰暈紅，脈脈瞧著他。不一會兒，那簫音愈吹愈高，高到極處時，王郢放下竹簫，那簫音如隨風去般，愈飄愈遠，愈來愈輕，終於細微不見。王郢嘆了口氣，心道：“想不到這首曲子隔了許多年，我依就還記得如此清晰。”

明月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