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四年,洛城。
春風拂面,魏琦跟著小太監來到御書房前,停在廊下彈開落在肩頭的柳絮時,忽聞裡面傳來一陣咳嗽。
魏琦動作一頓,面露感傷。
自打去年皇上在劍門關險勝回京,龍體便如被風霜摧殘了的老松,漸漸有了枯萎之相。
御醫們看過,洛城的名醫們也都給看過,皆道皇上是鬱結於心,傷神過久,自會傷體。
魏琦還記得當年在薊州,皇上龍精虎猛,連風寒都沒得過幾l次,直到皇后病逝,皇上心如死灰,身上才開始顯現出歲月的痕跡,時而煩躁難眠,時而風邪侵體。
這次,壓在皇上心頭的是十幾l萬大軍的性命,是冤死在劍門山火裡的七萬大軍,是為了救駕而未能安享晚年的蕭老爺子,是深海般的悔恨自責。
將軍出身的皇上,愛兵甚過愛民,大軍死在正面廝殺猶可接受,死在滾滾山火濃煙中……
魏琦每每想起來都心如刀割,何況皇上?
等那咳嗽聲消了,魏琦才跨了進去。
興平帝剛剛喝了溫水,坐靠在臨窗的長榻上休息,手搭在腿上,旁邊擺著一份奏摺。
此時的興平帝,鬢髮如霜身形清瘦,外人再難從他身上找到昔日薊州總兵韓宗平的身影。
劉公公恭敬地退到一旁。
魏琦躬身道:“皇上,臣來了。”
興平帝看看他,問:“太子最近如何?”
太子還在孝期,不過從今年正月開始,興平帝安排太子去政事堂觀政了,由二相提點教導。
魏琦:“太子十分勤勉,經常比臣等先到政事堂,對軍務政務也常有卓識高見。”
興平帝點點頭:“朕恐怕見不到天下一統了,只盼望太子能做個知人善任、勤政愛民的明君。”
魏琦喉頭髮哽:“求皇上別再說這種話,臣聽了難受,皇上春秋鼎盛,好好將養著,只待時機成熟便能再次御駕親征,成就天下一統的千功偉業。”
興平帝笑笑,撿起旁邊的奏摺遞給他:“你看看,蕭縝又來氣朕了。”
魏琦雙手接過奏摺,展開一看,發現是蕭縝懇請皇上准許他們叔侄五人免職丁憂的摺子。
大裕朝基本沿襲了前朝的律令,遇父母、祖父母喪事,文官需按制免職丁憂,武官給喪假百日,不除官。
去年臘月老爺子剛辦完喪事,蕭縝就替叔侄五人遞過摺子,懇請皇上准許他們免官一心在家為老爺子服喪,皇上沒批,只按律給了叔侄五人百日喪假。
如今百日喪假即將結束,魏琦也沒想到蕭縝竟然又為此事遞了摺子,寫得真情實意的,悉數老爺子待他們四兄弟既是祖父也是恩師,魏琦都忍不住動容,再看皇上泛紅的眼眶,分明是哭過。
蕭縝還說,現在國無戰事,他們叔侄才想破例守家為老爺子服喪,一旦遇到戰事,只要皇上有命,叔侄幾l人定當赴湯蹈火為君效命。
厚厚的一封摺子
,魏琦看完,嘆息道:“皇上,既然蕭侯一片孝心,您就成全了他們吧。()”
興平帝側過身,這一側,淚水便奪眶而出。
怕被魏琦、劉公公看出來,興平帝沒有去擦,只視線模糊地看著窗外,道:蕭老為救朕而死,朕豈能免了他兒孫的官??()_[(()”
魏琦:“皇上已經敕封蕭守義為衛國公,爵位世襲罔替,老爺子兩房子孫都封了公侯,如此殊榮,他定能含笑九泉。”
興平帝:“那是他們應得的。”
魏琦朝劉公公使個眼色。
劉公公便請示道:“皇上,茶涼了,老奴去換壺熱的。”
興平帝擺擺手。
劉公公走後,魏琦上前兩步,挨著榻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