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德光又問左右,那樹林叫什麼名字,左右茫然不知,右僕射門下侍郎平章事張礪上前道:“此林叫殺狐林,據《紀異錄》雲:‘林內射殺狐,因以名之。’”
張礪,字夢臣,磁州滏陽人,早先在後唐擔任掌書記。石敬瑭滅後唐後,投降了契丹,耶律德光欣賞張礪的才華,提升為翰林學士。契丹會同初年(注1),升任翰林承旨,兼吏部尚書,後隨耶律德光討伐晉國。
耶律德光眉頭一皺,心中不喜,“狐”與“胡”同音,在中原人眼裡,契丹人都是北方的胡人,似乎有些不吉利。
不過,他身為大遼皇帝,玉口金言,話既然說出了口,自然沒有隨便更改的道理。
士卒很快在林中立起金帳,耶律德光,心緒不寧,獨自一人在帳中休息,不知不覺中,竟然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耶律德光聽到一陣嘈雜之聲,如鬼哭狼嚎般,十分刺耳,卻又聽不清在說什麼。
“何人膽敢在金帳中喧譁?”耶律德光大怒,高聲喝道。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靜悄悄一片,並無人聲。
“原來只是一場夢!”耶律德光自言自語道,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想是相州城的殺戮太重,擾亂了思緒,這才會做這樣的怪夢。相州屠城之後,耶律德光屢屢失態,已經不止一日了。
耶律德光睡意全無,站起身來,走出帳外。
天色已近黃昏,一抹夕陽從樹林的枝葉間透下來,陣陣西風出來,說不出的涼爽舒服。不過,耶律德光覺得有些不對勁。
太安靜了,數萬大軍的營寨不應該這般安靜,就算是金帳附近,有禁衛特意彈壓,也不應該這般安靜,連鳥語蟲鳴之聲聽不到。
這種安靜,讓耶律德光感到特別的孤獨寂寞,教他十分難受。雖然他並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這二十年的帝王生涯早已經讓他習慣了孤獨寂寞。
“中原皇帝稱孤道寡,果然是有其道理的。”耶律德光想到,“世上沒有哪個皇帝不是孤獨寂寞的,人越往高處走,便越是冷清,高處不勝寒,走到了頂峰,也就只剩下朕一個人了。”
不知為何,耶律德光的思緒有些散亂,心中突然出現了許多無緣無故的感慨。
這不對!
“來人!”耶律德光警覺起來,帝王之心絕容不得半點人間的多愁善感,帝王之心是鐵,是冰,但絕不能是水!
“陛下,臣在這裡!不知陛下召臣何事?”
身後傳來張礪的聲音,嚇了耶律德光一大跳:“你怎麼走路跟貓一樣?聽不到半點聲音?”耶律德光呵斥道。
張礪有些茫然,答道:“臣一直都是這樣呀?豈敢驚動陛下?想是陛下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才沒注意到臣。”
“張愛卿,你說說,朕這幾年來南征中原,是不是殺戮太重了一些?”耶律德光不想多做糾纏,低聲問張礪。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何有此說?”張礪明顯不敢正面回答耶律德光的問題。
“所有人都這樣對朕,朕要你們做魏徵,不要你們處處拍朕的馬屁!要聽好話,朕要你們這些大臣做什麼?”耶律德光心中驀然騰起一團火光,厲聲喝道。
張礪嚇得急忙跪倒在地,連連磕頭:“罪臣該死,罪臣該死,情陛下處罰!”
耶律德光輕嘆了一口氣,道:“朕處罰你做什麼?起來吧!”這些日子,他總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耶律德光也知道這樣不好。
“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耶律德光似乎是在對張礪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要統一中原,又怎容得下心慈手軟。你們這些讀書人,整天只知道說仁義,須知,天下從來都不是仁義可以得來的。
自古以來的有為之君,無一不是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