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福。
你知道我的小名麼?
我小名叫耳朵。
你摸摸它,像什麼?
對,海參。’
咱們剛才說到哪兒了?我不怕多嘴多舌,不管死人和老天
爺樂意不樂意,也得容我把話說完。我不比你們年輕人,說誰
的時間有的是,當一年啞巴也沒關係。我是說一句少一句,一
天也不能耽誤了。我不能讓這麼有意思的事情爛在肚子裡,我
得說。實話告訴你吧,你愛聽不愛聽都沒關係,我衝著這堵增
講故事可不是一年兩年了!
牆上有女人。
不信你看。
你是個瞎子!
我都懶得張嘴了。
那不是屁股,那是去年夏天漏的雨水。你不能用眼睛看,得
用心。只要心思對了,閉著眼睛也能看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你
猜猜我現在看見什麼了?
年輕人臉皮薄,我不能告訴你。
我看見了一個淫字。
淫,你懂嗎?
福居家的茶館賣水,還有一絕,·是給茶客梳頭。你剛坐下,
小廝就湊過來解你的辮子,你在前邊喝他在後邊梳,哪癢癢了
用手指指,·}梳子齒兒馬上就能刮過去;別擔心頭皮渣子髒了茶
碗,他早就往你腦袋上抹了粘乎乎的芝麻油了。闊不清老福居
憑什麼把兩樣不相干的生意做到一處,只知道人們都喜歡亮晃
晃地從那裡走出來,為了這點兒氣振他們得多付兩碗茶錢呢。
茶館傍著柳鎮的西街,走過碼頭的空場,是東街,那邊花
花綠綠的什麼都賣,賣的最俏的是肉,女人的肉。那些把芝麻
油味兒帶過去的人,是窮酸的漂客。他們辦完了事還回來。一
口氣能喝於一壺茶水,喝夠了把嘴一抹,一五一十吹噓他幹了
什麼,怎麼幹的。說得高興了,他們能把條凳比做女人,手是
手腳是腳地演起來。福居家的茶館不光賣水梳頭,還是個誨淫
的去處呢。不為這個我也不去喝那麼貴的茶。以後我才知道,娟
寮裡的茶更貴,用老縹客的話說,一碗人血也不過如此了。他
們縹以前漂以後為什麼到福居那裡去,你該明白了吧?
他們缺錢。
我也缺錢。我是鄉下來的僕人。我是愉鎮曹如器曹老爺家
的奴才。曹老爺是遠近聞名的紳士和財主,我不能給他丟了面
子口我不喝本地產的綠針,我要了外省舶來的碧螺。我不看那
些下作的比劃,我看窗戶外頭的船,我看著船上的女人做我自
己的夢。可是,茶客們的髒話我一個字也沒漏掉。有人在吹牛,
說他靠著一瓶洋灑,幹廠柳鎮東街裡最值錢的黑鷹,算那天他
一個小錢沒花,已經白操了她七天了。
老福居帶頭嚷嚷:雜種操的你放屁裡
那人忙說:我要說謊就不是人,她貪酒!
老福居說:七夭?除非你宰了她,姦屍!
茶館裡笑翻了。我不懂什麼叫姦屍,可是我r一下子想到了
黑鷹的臉蛋子和兩條長腿,脊樑溝裡一陣酥麻。老福居的嘴可
真厲害。他對我倒很客氣,_他知道我是誰。他給我續水的時候
很小心,讓我直覺著自己是個有錢人。
他說:耳朵,你們家老爺近來可好?
我說:託大叔的福,他老人家好著呢!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