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為始終這麼認為著,所以她看不到一些比較客觀的東西,那些東西就在她告訴我的話語裡,可她從來沒有讓自己正視過它們,即使自己在一天天成熟。
林絹的爸爸嗜賭,我想這也大概就是促成現在的林絹無論做什麼事,眼睛裡只看著錢的原因。
在她四五歲的時候,她爸爸中了別人的套,輸了幾千塊錢。想想那是個什麼樣年代,幾千塊錢,在當時來說可是了不得的數字。哪來的錢去還?房子都抵押了,老婆跑了,走投無路間想起了她的三奶奶,因為老太太偌大的林家房產裡有著屬於他的一份,而且她還存了很多古董首飾,文革時僥倖沒被抄走,藏得很仔細。
可沒想到老太太死活不給。扣了屬於他的房契,叫上她兒子女兒拉了村子裡幾個壯小夥子把著門,把他當賊似的攆在外頭,而且當眾撕破臉,讓他滾,永遠不準踏進林家的門。
這事被鬧得相當大,大到足以在一個才四五歲大的小丫頭心裡留下深得抹不去的陰影,那種對大人間爭吵的恐懼,那種當眾被人冷眼旁觀著的羞辱,那種對親人間說翻臉就翻臉的困惑……所以雖然後來她三奶奶示意林絹跟著她走,可林絹還是執意跟著她爸爸一起離開村子。她說她受不了那些人看著她的眼光,還有她三奶奶那張臉,她說那張臉就像個母夜叉。
而這些事每每聽她斷斷續續談起,我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壓抑。甚至都無法安慰或者開導她,當她對著你說著些近乎偏激的話的時候。因為無論怎麼樣,即使很多東西都隨著時間而漸漸變淡了,一些從小就沉澱下來的某些特殊的心態,你很難說服她去改變。正如你無法讓一個孩子去理解當時那種混亂的局面。
正邊琢磨著邊喝著茶,幾個阿姨輩的女人走到我和林絹邊上坐下。其中一個比較面熟,就是林絹她三奶奶兒子的老婆,應該叫嬸嬸吧,反正林絹什麼都不管的,統統叫阿姨。
阿姨指著邊上那幾位一個個介紹過來:絹,這是你二嬸嬸,這是你大姨,這是你姑姑她女兒,春穎,來,快叫姐姐……
一個個認完,不知道林絹記住了幾個,反正我聽得是暈頭轉向。實在擋不住了正別過了頭對著院子裡那幾隻圈著的羊看,就聽見邊上人道:&ldo;絹,你現在什麼工作呀。&rdo;
林絹沒言語。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有點尷尬。
當下我替她答了一聲:&ldo;絹是做網路的。&rdo;
&ldo;哦!&rdo;恍然大悟:&ldo;就是那種做電腦的呀?&rdo;
&ldo;是呀。&rdo;
&ldo;怪不得呢!我說這孩子,從小就聰明,看,都能做電腦呢。真是出息了這丫頭。&rdo;
林絹還是沒吱聲,只是對著她們和我笑笑。
&ldo;那你爸媽可是享福嘍。&rdo;一旁有人緊跟著插了一句。
周圍一靜,我留意到林絹嬸嬸的臉色變了變。隨即拍著腿咯咯笑:&ldo;別說了別說了,絹,去看看新娘子吧,小梅她一直想見見你呢。&rdo;
&ldo;嗯,好啊。&rdo;
於是一群人說說笑笑帶著林絹進裡屋了。
大概是多年的親戚沒見面,太激動,所以都把我給忘記了。不過那也好,反正都不認識,老在林絹身邊對著他們感覺也蠻奇怪的。正好逮著時間現在一個人清淨會兒,於是端著杯子,我一個人出門朝羊圈方向踱了過去。
一窩羊,中間老大一隻毛色漆黑,橫臥在草堆裡,邊上圍著群小羊崽子,碗口那麼大小,伸著脖子在它邊上磨蹭著,依偎在一塊兒取暖。小小白白,毛茸茸一團團的,好玩得不得了,光看著就心癢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