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這才尋暖泉,暖泉的方位也是全埋了,半語子就解褲帶,掏出東西便往麻子嬸臉上尿,而麻子嬸還是雙目緊閉,醒不來。半語子背了麻子嬸往回跑,黑亮大聲喊:要平抬著,平抬著!幾個人攆過去要平抬,但半語子跑得誰也攆不上。
麻子嬸為什麼會昏死在這裡,大家都在推測,就說麻子嬸可能是來給立春臘八的瓦房貼紙花花的,她貼了紙花花往回走,剛走到溝道突然走山了,垮坍的梁崖雖沒埋掉她,氣浪卻把她撲倒,隨之是碎石土塊砸中了她。但走山是後半夜發生的,麻子嬸怎麼會在那時間來貼紙花花?於是,又認為她是白天裡去了寺廟舊址拜老槐樹,回來得晚,剛走到梁崖上的毛毛路上就走山了,把她從梁崖上掀了下來,掀的力量大,才落到坍方的最遠處。大家說:她命大。
村人要離開溝灣了,訾米不走,我也陪著訾米,黑亮擔心走山後常常就會有雨,而且溝道灣裡風大,就一定要我回去,訾米也催著我回,卻請求黑亮回去後給她捎來一刀麻紙,說她得給立春臘八燒些陰錢。黑亮送我回來後,他認為立春臘八生前有矛盾,祭奠也得各一份,就拿了兩刀紙,兩把香,還有兩瓶酒。他去了,竟一夜都未歸。
這一夜,村裡許多人都在黑家喝茶,原本是要等著黑亮回來,就說起走山,我才知道這裡已經發生過數次走山:二十年前鎮街上走過山,山走了五里,毀了三個村子,死了十五人,至今鎮上還能看到一些缺胳膊少腿的人。十三年前西溝岔也走過山,那一次死了四人,但毀壞的農田多,有三個人正套毛驢犁地,毛驢沒事,三個人嚇癱了。這一次東溝岔走山,附近的災情還不清楚,僅村子裡損失太大了,死了立春臘八,麻子嬸恐怕也活不了。說起立春臘八,他們就疑惑兄弟倆在暖泉那兒是蓋了房子,可那房子是血蔥收穫時才在那兒住的,怎麼昨天晚上偏就住在那裡?有人便說那還不是訾米惹的禍!問怎麼是訾米惹的禍,那人說立春臘八分了家,訾米成了臘八的媳婦,立春當然心裡有疙瘩,兄弟倆就多了矛盾,訾米倒無所謂,她自己單獨住了一孔窯,晚上窯門不關,兄弟倆誰來都行。聽的人說:這不成一圈牛啦?那人說:可不就是一圈牛,公牛和公牛就抵仗麼。至於兄弟倆同時都去了暖泉那兒的房子,恐怕是訾米下午去了那房子,兄弟倆一個去了,另一個也去了,結果訾米就返身回來了,讓他們誰也不要跟她,兄弟倆就住在那裡正好遇著走山了。
這些人七嘴八舌說這些話時,我先還給他們燒水,後來聽不下去,就懶得燒了。柱子卻說:多虧走山走的是東溝岔,若走的是咱村子這兒,咱現在也睡在土裡了,咱撿了一條命,那就該喝酒麼。便嚷嚷著黑亮爹拿酒來喝,黑亮爹說家裡確實沒酒了,等黑亮回來了去雜貨店裡拿。可黑亮就是不回來,等到半夜了還是沒回來。
劉全喜說:黑亮是不是被纏住了?
我說:你說屁話!立春臘八來纏你!
立春臘八和黑亮好,鬼不纏他。六指指說:那裡只有黑亮和訾米,這麼晚了不回來你胡蝶也不去找找?!
操你的心!我生氣回了我的窯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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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嬸被半語子揹回了家,村裡的那些上了年歲的人都來整治:掐人中,壓百會,瓷片子放眉心的血,在腳底燻艾,麻子嬸就是不醒,眼睛緊閉在炕上躺著。
這期間,我去看望了她三次。
黑家父子在這之前是不允許麻子嬸再來見我,也不允許我去找麻子嬸,麻子嬸昏迷不醒了,我去看望,黑亮沒有反對。黑亮爹還讓我提了一袋子土豆,說,能給你半語子叔做一頓飯就做一頓飯,不知道這些天他是咋湊合吃喝的。
麻子嬸的家在村西頭那斜坡下,斜坡被鏨齊了挖著一孔窯,窯已經破舊不堪,地動時又裂了縫,縫子就像一棵小樹長在那裡,但門上窗上,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