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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有著白色的圓點,如同是星,我用草棍兒一戳,它就飛起來,我感覺我不如它。豆稈垛子裡竟然還爬出了一隻螞蚱,我的草棍兒沒有戳上它,它往礆畔沿上蹦躂,蹦躂了三下,又蹦躂了四下,竟然翻過身,四條腿那麼動了動,就死了。

三朵那天是來了,老老爺嘀嘀咕咕給他說什麼,三朵就又去了黑亮爹的窯裡,黑亮爹在窯里正煙燻霧罩地做飯,也是嘀嘀咕咕了一陣,兩人出了窯,黑亮爹說:三朵,叔過後要謝你哩。三朵說:你抱上孫子了再說謝。三朵急急忙忙離開礆畔,回頭還朝我笑了一下。他們鬼鬼祟祟的行為使我驚覺起來,但三朵給我的笑是柔和而善意的,我就又弄不明白他們是要幹什麼。

我在無聊地盯著一隻螞蟻。它往左爬,我拿柴棍兒在左邊劃出一道深渠兒,它掉頭又往右爬,我又在右邊劃出一道深渠兒,它再往前爬,我再要在前邊劃深渠兒時,礆畔上就一溜串地來了七八個人,有的拿著苞谷棒子,有的拿著南瓜,土豆,茄子,來了都不說話,直接去了我的窯裡。我喊著:幹啥?幹啥?他們又出來了,兩手空空,也不說話就從礆畔上走了。黑亮爹就在他窯門口站著,他竟不管,還給我使眼色,我搞不懂他使眼色是什麼意思,而陸續還來了六七個人,拿著苞谷棒子,土豆,茄子,南瓜,甚至有個大冬瓜倆人抬著,放在我的窯裡就走了。他們一走,我就進了窯,那些苞谷棒子、土豆、冬瓜、茄子竟然全放在炕上,黑亮就回來了,在窯外問他爹:他們來送娃啦?黑亮爹說:你不要說話,進去拿被子蓋上,天黑了再取下來。

黑亮進了窯,見我把炕上的苞谷棒子往桌子下扔,他一下子用被子蓋住。這是給咱孩子哩,他說:村裡的風俗是誰家的媳婦過門後遲遲沒懷孕,村裡人就在秋收時要從任何人家的莊稼地裡偷摘些東西塞到誰家媳婦的炕上。十多年前,半語子每年都讓人給他家炕上塞東西,村裡人議論半語子是趁機多弄些糧食瓜果的,以後就再沒這種事了。這次村裡人可不是他和他爹的意思,是老老爺讓給三朵組織的,村裡人並不知曉我已懷了孕,但我是多多少少喝過苦楝子籽水的,為了保住孩子,他和他爹也預設了。

黑亮說完了,我哼了一下,坐到桌前看那鏡框裡的極花。

* *

胎沒墮成,胎就生長。臘月已盡,又過了年,一場風颳得春天來了,金鎖天天早上還要在他媳婦的墳上哭,我的肚子越來越大。頭暈和噁心得更加劇烈,一坐在什麼地方就吐唾沫。我詛咒著肚裡的孩子,他真是這裡的種,和這村裡人一樣在整我。在礆畔上轉一轉,很快就累了,回窯裡睡到炕上去,在炕上又睡著難受,再出來走走,腳腿便開始浮腫,再坐到老老爺的葫蘆架下。葫蘆架上的枯藤蔓還在,新的藤蔓又開始生成,每一個枝條都伸著長鬚,活活地動,纏住了架的支柱,努力地向上爬。老老爺說:你多活動活動,不要老是坐著。對老老爺,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沒指望這裡的人誰還能幫我,我就說:你是嫌我坐在你這裡?老老爺說:哪裡!你在那兒了,那兒都是你的地方。我說:咋哪兒都沒有我,你覺得我還有我?老老爺看了看我,就進他的窯裡去了。

我只說我把他戧住了,他回窯裡會不再出來,就拿棍兒戳礆畔沿上的酸棗叢,那是從礆畔坎上長出來的酸棗叢,上邊遺留著一顆去年的幹野棗。但老老爺端了一盆水從窯裡又出來了,把水澆在葫蘆藤蔓的根下,並不看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