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跪在地上,而被我以禮數相待的舞姬總管卻像個孩子一樣蹲在我面前來捏我的臉。
“哎呦,荀樂伎今日真是嬌媚非常啊,”終於鬆了手,月染彈了下我髮間插的桂花,咬了自己的手指斜眼瞟著我:“打扮成這樣,難怪來的這麼晚。”
揉著臉頰,我覺得眼淚都要被她掐出來了:“月染大人不也是一樣,看見您穿成這樣,在下都會覺得即使一會兒皇上在這裡上朝都不會稀奇了。”
噗的一聲噴笑出來,月染掩口,又板起臉來訓斥道:“不一樣,我可是從東宮直接過來的,還怕你等的著急,連衣衫都沒換。結果到了這裡居然連個人影都沒有。”她一邊說一邊按我的頭:“快和姐姐道歉!”
無奈,我只好低頭再拜:“月染大人,對不起。”
吃吃笑著的女官伸出點了蔻丹的手指來拉我:“真是的,今天難得你這麼聽話,起來吧,有賞。”
站起身,我放發覺這裡如此陰暗的原因——彷彿是刻意要避開陽光一般,整間屋子的窗子和門都被氈子苫上了,遮蓋的嚴嚴實實。一面素白的麻布被撐在兩扇彩漆屏風中間,後面盈盈的一片燭火飄搖。
“這是要做什麼?”
“坐好,等下便知道了。”月染巧笑,拉了我的手坐在那麻布對面的矮凳上,又理順了衣衫之後,擊掌:“進來罷。”
“是……”屋外的婦人沉聲作答,腳步輕穩的出了院子,將門口的那幾個宮女帶了進來。我側耳聽著她們一起在屋外跪拜的聲音,之後門又開了,幾人躬身進入,也不再招呼,徑直走入了屏風後面。
燈火被掌高了,耳畔中似有什麼細小的硬物碰撞著,我正疑惑間,那素白的麻布之上忽然的多了幾峰嶙峋的瘦石,跟著便開出了一蓬花樹。鐃鈸聲響,由那樹後走出個纖細的人型,身子只是幾筆直線描出來的,卻填了如同剪出的紙花一般五色斑斕的紋樣。仔細看了,是個細眉鳳目地女子,身形卻又影影昭昭的瞧不真切。更有意思的是這人型能活動著。先是一步一頓地走到了一旁,用手中擎了的團扇去撲飛過地彩蝶,跟著又轉了身回了樹下。抬手摘了一朵花兒,從懷中摸出一面銅鏡照了。將它插到了鬢邊。
我睜大了眼睛,看著這不可思議的場面,而那女子的彩影收拾了停當之後,便站到了中間,扭了身子擺出了舞蹈的造型。開口唱起了曲子來:“太液蓮開銀弓高,初啟一甕忘情醪;一擲千金只為換一笑,霓裳紛亂羽衣飄……”
居然、居然唱的是我寫地那段曲子!我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聲音不是那人型在唱,而是來自屏風後的那些宮女。原來這便是月染說過要給我演那種叫“皮影戲”的遊戲,雖然我有耳聞,但是這種玩樂的物件都是貴人們才會有的,我今日方第一次見到。
“憶持手相看兩不厭,素面只為一人傲;關山萬里未別君去早。空佔孤閣望月霄……”那女子的人型隨了歌聲翩然的起舞,舉手投足時關節處靈便的如同活人,唱到動情處。翹首弄姿,而那詠唱的音聲人嗓音婉轉空靈。將這一字字地由我筆下寫成的句子娓娓唱來。渲染出了一種深刻的悲傷,一時間將那恨別離地心境演繹的仿若真實地一般。
夜羽隨了她地聲音脈脈的一同哼唱著。那聲音卻寂寥地讓我心中一片灰暗的沉重。交握了雙手,我看著那女子的側影,似隔了飄忽薄霧的一江濁浪,彼岸之上,有誰在對我輕聲詠唱著傷逝哀怨的詞句:“新月鉤,秋芒草,無常劍,歲月刀;關山萬里未別君去早,空佔孤閣望月霄。晦星暗光照,寒刃凝霜落料峭,流雲一騎三千路途遙;夢高樓暝色盡,隔岸煙波繚繞,佳人獨坐斜月高……”
“別愣著,吃酒。”
我轉過頭,坐在我身旁的女子正開了一甕酒倒在碗中。
“月染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