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在家裡了。”
“嫁人了麼?”
伶兒轉頭看著我。眼睛裡早就存滿了淚水,她遲疑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去重重的點頭:“嗯。六年前。”
嘆了口氣,垂了手。我去握她纖細的腕子。這女孩從那個再無一個親近之人的家裡逃出來的時候,才七八歲。我可以想見她吃了多少苦,才狠了心逃了,一路流落到此地。
“如此,那……還要回去嗎?”
瘦弱的少女吸了吸鼻子,用力搖頭。
無家可歸與有家卻不想回去,歸根究底的理由也許是一樣地——我們都是丟了為誰而可以停留在某處的理由。
只有那個最重要的人所在地地方,才是家。
“吶,去歇著吧,不必管我了,我還想喝口茶。”
已經有了幾分規矩的小婢子捧了雙手,齊額,向我躬身:“請代師範也早些休息吧。”
點頭,我揮手,擦著眼淚地伶兒就離去了。我侯著她走遠,轉身捧起放在腳邊地匣子,走入垂落了紗簾的臨水迴廊,搬來墊子跪坐了之後,撥亮了案上地油燈。
開了匣子,封存在黑暗中的璀璨立刻被燈火的輝光誘了迸發而出,在這夜色中宛如一匣夾雜了翠色的火焰,我甚至感覺這金色從匣子裡爍爍的流湧,將我的雙手都染亮了。
輕輕的探出手指,小心的從一件一件的金葉子上掠過,用最輕柔的動作觸碰著點翠上纖細的鳥羽、赤金中如同血滴的寶石。我唯恐碰散了美麗的光芒,輕輕的闔上了這令人震撼的璀璨。
輕輕跪坐回原位,讓自己散落的心緒平靜之後,展開了交疊在胸前的雙手——平躺在我掌心之中的,是比夜色還要深重的一縷黑髮,一絲一絲柔軟的黑被用紅線一圈一圈精心的纏繞、扭轉、交錯,細心的結成一枚同心結,盈盈的蒙著銀色的微光。
“還記得她經常哼的那曲子麼,夜羽,唱吧。”
溫柔的用盪漾的音色作答,通曉人性的魔琴緩聲在我耳畔詠唱出我最熟悉不過的那段音律。
閉上眼睛的一刻,我彷彿忽然的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那片山中,在山巔孤絕的破廟之上散漫側坐,於這樣的秋夜中望著漫天的流川瀉落的星塵。溫柔的香氣蔓延,我知道她就坐在我身邊,溫柔的微笑著。睏倦漸漸襲來,我終於靠在她的肩頭睡著,朦朧中,她將我背起來向家走回去,我緊緊的抓著她的衣衫,她散發著香氣的長髮就纏繞在我的指間。
就像是做夢一樣,居然,又能碰觸到您了啊……我最信任的人……
讓我回歸現實的是胸口襲來的一陣鈍痛,就像是舊傷在陰霾的天氣中發作那樣,明明看上去已經痊癒,痛卻深入骨髓,沉重到無法忍耐。垂下一隻手撐住了地面,我咬著嘴唇屏息,舒展在地面的手指忽然的好像探入了一捧清水,盪漾起了幾環漣漪。我怔了一下,余光中彷彿有一粒銀珠子從我的鬢邊落下,墜入掌心,發出啪的一聲輕響之後,滲入那縷髮絲之中。
輕柔的樂聲溫婉的勸慰著,就像是那個人一直用如此溫柔的包容約束著總是不聽話的我,我聽見自己悲泣的聲音,就像是所有平凡的女子在心碎時會發出的聲音一樣,痛苦無助。
誰呢,誰可以來告訴我,您與我相遇之後,相遇的當日,相遇之前的那些從不被提及的事情……
青漣。
解開了緊束的腰帶,我匍匐在地面上,側望著這一匣子的秘密。
抱緊自己的雙手,追憶著那個人帶給我的令人沉迷其中的溫暖。燈盞中的油終於耗盡了,豆火在大亮了一下之後,寂滅於一縷青煙之下,而廊下挑著的燈熄滅已久,我的身邊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幾步之遙的墨黑池水之上,印著一勾如眉細月。我仰起臉靜靜的仰視星河璀璨的天際,不知道過了多久,夜羽